對方見她被自己嚇到, 很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

他穿深藍色勁裝, 烏發高束,比之京中常見的兒郎, 過多出幾分英武之氣。

他道:“嘉……不對,霍姑娘,是我貿然出聲,嚇著你了,實在對不住。”

霍嫵搖搖頭, 把話本子放回書架上,道:“沒有的事,我自己太過專注,哪能怪到你頭上,你不必在意。”

“說來,”霍嫵疑惑地看向對方,“不知閣下尊姓大名,我從前好似沒見過你。”可這人見了她, 卻知道她是誰。

“你還記不記得,蘭亭馬場?”青年道,“在下與霍姑娘,曾有一面之緣。”他目力極好,遠遠就看到女郎盈盈站在裕王身邊,比劃著與他正說些什麼。不知聽了裕王什麼話,女郎一下子笑了出來,她似乎想動手往他身上來一記, 又顧忌著是在人前,硬生生收了回去。

他走進了,便瞧見女郎望向衛旌笙的眼裡,滿是信賴和歡喜,小女兒家的嬌憨之氣盡顯。

陳縱聽旁人說起過,霍家的小女兒與七殿下打小相識,七殿下往日裡常冷著一張臉,與官員們偶有爭執,光一張嘴就能把人給氣死,可偏就到了這霍家女面前,脾氣登時就溫軟的不像話。

他心說,若自家妹妹也能像霍嫵這般與他親近,他也會願為她摘星捧月的。

“是你啊,我想起來了。”霍嫵恍然笑道,“你是那個與我七哥戰成平手的陳家郎君!”

陳縱點了點頭,道:“說來,霍姑娘與我之間,也算得上是有些親緣,我姨婆便是出自霍氏旁支……”

世家關系最是複雜了,真要往上數,怎麼樣都連著點親,霍嫵聽陳縱對她說起這些東西,實在覺得頭疼,連連討饒道:打住打住,若按陳郎君的說法來看,也看算得是阿嫵兄長,若你不嫌棄,我往後便喊你一聲陳表兄可好?”

陳縱前頭說了一堆,可不就等著霍嫵這句話呢嗎,聞言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他從善如流地學著旁人的樣子,喚她一句“阿嫵”,見少女笑著答應了,這才放下心來。

“阿嫵剛才看得入神,這尋路生的話本,當著這麼吸引人嗎?”陳縱問道。

霍嫵果斷回答:“自然啦,這位尋路生的本子,我是頭一回看見,可他無論是書裡的主角還是所講的故事,都正合我胃口呢,稱得上是我近期看過最合我心意的話本啦。”

她又翻了翻那本話本,嘆道:“只可惜到精彩處就斷了,不曉得什麼時候才能出下一本,正看得興頭上戛然而止,害得我整個人都鬧心撓肺的。”

“若被我知道尋路生到底是何人,我非得把他揪出來,怎麼著也要把這個故事講完才是,他若不從……”少女憤憤地眯起眼,道,“若不從,我便命人脫了他的鞋撓他癢癢,直到他寫完才作罷!唉,陳表兄你抖什麼?”

陳縱扼止住身體的抖動,頑強地站在那兒,勉力擠出一個笑容,道:“寫話本不易,或許尋路生近日事務繁忙,一時沒得閑也是有的,阿嫵不妨再等等?”

也不必,如此兇殘吧。

霍嫵哀嘆道:“陳表兄你不明白,我現在這種感覺,就好比一盤上好的美食擺在你眼前,卻單單讓你聞個味道,就是不許吃到嘴裡一樣難受!”

“表兄平日裡想必不大愛看這些,自然不懂啦。”

陳縱:其實,也不是不懂。

他思忖片刻,開口道:“阿嫵既然喜歡,其實,我認得……”

“阿嫵!與人說什麼呢?”

聽見熟悉的熟悉,霍嫵立馬回頭,就看見衛旌笙站在樓梯口上,俯視著他們。

他穿淺色袞袍,這個角度更襯得他長身玉立,光陰重疊下,他五官似玉琢細細打磨鐫刻而成,尋不出半分瑕疵來,他就算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只站在那裡,就堪能入畫。

霍嫵:不知為何,突然覺得七哥比往常所見到的更好看了些。

衛旌笙從容地走下樓梯,還不忘朝霍嫵招招手,道:“阿嫵過來。”

見少女不假思索地往他這邊走了過來,可算是離陳縱遠了些,衛旌笙面上的笑這才真摯了起來。

他與書齋老闆不過說了幾句話的功夫,出來一看,自家小姑娘就與那些個別有用心的大尾巴狼聊得正歡了是怎麼回事!

何況陳縱一身藍裝,偏生霍嫵今日也穿白色淺藍底邊的羅裳,兩人站在一處,有說有笑的,陳縱比霍嫵高大步個頭,略側耳傾聽她說話的樣子,不知道的人看起來,還真以為這兩個是一雙璧人呢。

真是礙眼!衛旌笙暗自磨牙,你有我好看嗎,有我跟阿嫵站在一起相宜嘛,還好意思才說了幾句話的事,就誆得她喊你聲表兄!

呸呸呸!不要臉!

衛旌笙在陳縱面前站定,陳縱拱手,朝他施禮道:“見過七公子。”

“陳兄不必如此多禮。”衛旌笙扶住他的手,不動聲色地道,“我不過走開了一陣,一來就見你與阿嫵相談,不知你們在聊什麼,我頗感興趣,可否說與我聽聽呢?”

陳縱正欲開口,霍嫵就輕輕地拿胳膊肘給了衛旌笙一下,道:“不過說些話本雜趣之流,七哥你又不愛看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