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開的這幾天,長安在閒著的時候便在屋裡抄佛經,預備著作為送給她太子哥哥的生辰賀禮。有了前世抄佛經的經驗,如今她三日便可抄完一卷,其實她只需看個開頭,便能接著背出後面的內容。不過既然是作為祝福所用的賀禮,她謄寫得還是十分認真的,但凡有一筆看著不妥,便丟棄重寫。

紫穗和青蘿看到公主丟棄的那些廢紙,左看右看都沒覺得哪裡不妥。

長安自是無法對她們解釋的,若是對字沒有研究的話,那肯定瞧不出哪裡寫得不好。

寫得久了,手指亦會覺得酸累。每每此時,她便抬頭看著院子裡的那顆桃花,粉色的桃花蓋滿枝條,桃葉才剛抽出短短的綠芽,捲曲著縮在桃花後面。院子裡的桃樹下,落了些許敗了的桃花瓣。有時候風大些,還能將花瓣吹至窗前,落在她的案桌上。

這樣的場景太讓她熟悉了。

上輩子被禁足在頤心殿的那些日子裡,她沒日沒夜地抄佛經送去給皇后檢查,每天都過得異常枯燥乏味,唯有桃花開的那十來日,方能聊以慰藉她煩躁的心。

她突然就想起前世自己和紫穗在桃花樹下撿花瓣的情形了。

那時候不能離開頤心殿,桃花的花期又短,兩個人都有些捨不得漂亮的花瓣落在地上腐爛化為塵泥,便在每日早晚,小心翼翼地將散落在地上的桃花瓣一一撿起來。地上花瓣少的時候便用手,多的時候便用掃帚和簸箕。撿起的花瓣就放在屋裡的檀木桌上。等花葉乾枯的時候,一起裝入錦盒之裡。

當年做這些無聊且繁瑣的事情時,她會覺得自己異常平靜,心裡的種種繁雜念頭都被暫且擱置。

後來,她好不容易能夠接觸禁閉,卻又因為當著父皇和宸妃的面拒絕嫁給木脩,而被再度禁足。那時候剛好也是桃花將開,粉色的花骨朵即將含苞待放。

她面色冷冷地將來勸她的劉公公罵走,然後折下一株桃枝進入屋裡。

第二天一早,她睜開眼便看到自己擺放在床頭瓷白玉瓶裡的桃花枝上的花骨朵全部綻開,只可惜桃花沒有什麼香味,若是桂花臘梅花梔子花那一類的,那必然是香氣滿屋。折下的桃枝都開花了,那外面的桃樹肯定開得更盛。她欣喜地走到門口,卻發現院子裡只餘下一個半人深的泥坑。

不知道什麼時候,便有人來挪走了桃樹。

後來她才知道,是新入宮沒兩年的婕妤娘娘聽聞頤心殿的桃樹生得好,桃花開得極為漂亮,便對皇上說自己想看,皇上一聽,直接讓宮人將桃樹移栽到她所住的宮殿。

長安心裡惱恨異常卻又無處發作,心裡憋悶得只想隨著母妃而去。

如今回想起來,她覺得自己當初還是不夠成熟,不知道掩飾心情,什麼都寫在臉上,也最容易被人利用。她就不應該和父皇對著幹,哪怕恨他下令處死母妃,也該收斂在心底。

長安不知道這一世這棵桃樹還能在頤心殿陪伴自己多久,便提筆將眼前的一幕畫了下來。畫著畫著,腦子裡便再度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她忍不住順手在桃樹下畫了兩位女子。

一位是紫穗,一位是她自己。

兩個人都安靜地蹲在地上,伸手撿著地上的桃花瓣。

快畫完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鼓掌聲。長安驚訝地回頭,發現竟然是六皇子郭煜鴻悶不做聲地溜了進來。

她作勢要去遮擋那幅畫,並佯裝生氣地說道:“頤心殿裡的宮女太監們今兒是成啞巴了嗎?六哥哥來了也不通知我一聲?”

郭煜鴻嘻嘻笑了笑,說:“七妹,是我叫她們都別出聲的。我就是想偷偷看看你在做什麼,竟然會如此投入,連我進門了都沒反應過來。”

“分明是六哥哥故意走得輕,不讓我覺察到。”

“好了好了,都是哥哥不好。”六皇子郭煜鴻審視她的畫,“想不到,七妹的畫功竟然也這般好了,院子裡的這顆桃樹我方才看了也都沒覺得如何驚豔,可被你這麼搬到紙上,尤其這空中飛舞的桃花瓣,細看還真是韻味十足,妙不可言。這樹下的兩個人,你也畫得極好。這個是你宮裡的宮女吧?”他指著紫穗問長安。

長安點頭道:“六哥哥眼神可真好。”說完她又得意地揚起嘴角,“我也確實畫得好。”

六皇子郭煜鴻笑著表示贊同,低頭又去猜測畫上的另一位女子是誰。看了好一會,他忍不住蹙起眉頭,有些困惑地問郭長安:“七妹,你畫得這一位女子是誰?像是靈娘娘,可又不像是。”

長安低頭瞥了一眼畫上的人,胡謅道:“這是我幻想的母妃十八歲時的模樣。”

郭煜鴻點點頭,也未察覺出哪裡不對勁,便說:“畫是好畫,但旁邊若能配上一首和桃花有關的詩,想必會更好。”

在他的慫恿下,長安寫了兩句佛中的禪語,並加上了落款和時間。

“七妹,這畫你送給我吧!”郭煜鴻越看越覺得此畫他十分喜歡,忍不住開口求長安把他給她。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不行!”長安趕緊把畫收起來,她豈能讓別人提前看到她未來的模樣。

郭煜鴻還是想要這幅畫,便繼續和長安磨嘰。長安死活不肯鬆口,只說若是喜歡這樣型別的畫,她再畫一幅便是。

郭煜鴻搖頭道:“畫畫也是要論天時地利的,你上午畫的和下午畫的肯定會不一樣。好妹妹,你送給哥哥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