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枕石完全不介意展昭先一步詢問史傑, 她走到桌案邊落座,也是一本正經地說到, “無礙的。反正我也能隨時劫了你的。”

展昭握筆的手微微一頓,想要用筆尖點一點月枕石的鼻尖, 這話說得真夠調皮。是想劫了他的案子,還是想所幸搶了他這個人。

奈何月枕石一臉她很正經的表情,而又有史傑在側, 展昭只得在辦公時間撇除一切旁餘心思。

史傑面色尷尬地看著月枕石落座, 這會他終於不再吞吞吐吐, 終於說出了為什麼會以門外漢的身份進入金拳社, 去打一場他本人根本沒有興趣參與的相撲大賽。“我從湖南北上汴京是為了找義兄花亮的死亡原因。”

史傑與花亮本是同一個村子的好朋友, 史傑雙親早逝,他打小就由花亮照拂著長大。四年前,史傑應聘了縣城某家富戶的護院,便有一份安定的工作, 安安穩穩地留在縣城做活攢銀子。

“義兄一直都比我聰明,他也會拳腳功夫說要背上汴京找掙大錢的機會,一去便是四年。每逢年中我生辰,年末除夕前,義兄都會寄信回來報平安。只是今年五月初,義兄的信卻遲遲未到,我只等來了傳信人的一句話。”

史傑哽咽地說起他只收到花亮的死訊, 來傳信的人與花亮並不熟悉, 也不知是從哪個半路託的信使, 只給出了一個為花亮收屍的地址,便是在汴京附近的陳州。

“我趕去陳州後殮屍,那才發現義兄是被人用亂刀砍死的,飄在水上被打撈進義莊。義莊的人說在花亮身上沒有身份證明,唯有一封尚未寄出的信,模模糊糊的字跡裡判斷出死的人叫花亮,想要把信寄給湖南某縣的史傑。”

事情至此,史傑根本無從知曉害死花亮的人是誰,而四年來花亮僅說他在汴京討生活,沒有具體說過他到底做什麼活。還有就是花亮每次都隨信寄回去一大筆銀子,怕史傑不收推說讓史傑先幫忙保管。

史傑抹掉眼角的淚花繼續說到,“義兄死得不明不白,我想著必須弄清裡面的真相。先不說能不能報仇,總得弄清他到底死在誰手裡。可是一來汴京才知道想得太天真,在這裡想要確認一個人的行蹤過往,簡直就是你們說的在海裡撈針。”

“後來,你就遇到方當家?”月枕石當然知道汴京城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它可以是仙境也能是地獄。這裡人人都有機會混口飯吃,能見識到這個年代東方最繁華的一面,同時這裡人來人去如潮水,有時根本什麼都留不下。

史傑點點頭,他憑著一些格鬥的巧勁誤打誤撞地去了金拳社,方當家給了他一份工作,順帶給他出了一個不靠譜的建議。

“義兄死的時候身上什麼線索都沒留下,唯獨留下了那一塊錦鯉紋身。以前在縣裡他身上沒有紋身,這東西肯定是他在汴京紋的。老闆說我的膽子如果夠大,那麼就努力做到七夕打擂臺,相撲比賽要光膀子上場,等我有名氣了自然有人能看到紋身。別管它有沒有問題,反正該找上門的都會來。”

展昭記錄到此也明白方當家純粹是隨口一說,那不過是想要讓多一個奪冠的選手。“那麼除了月大人,還有沒有人因為紋身去找過你?”

史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因為紋身來尋他,“七月初五,我首次登臺比賽,初六中午就有人來拳社給我遞了一張紙條,但我不知道是寫紙條的人是誰,追出去也沒追到人。”

只見紙條上七歪八扭的寫了十個字:花錦蝶翻紅,柳煙鶯織曉。

“我問了守在社門口的兄弟,傳字條的是個孩子,應該是旁人相托給的。昨天與今天卻是沒有誰在來過了。”

史傑完全不知字條上的意思,他有心藉口不懂詩詞問了方當家幾句。誰想方當家卻說又是花又是蝶、又是柳又是鶯的,要不是在寫景色,怎麼看都像是青樓楚館裡的花紅柳綠,還調侃史傑是否被哪個樓裡的小姐看上了。

展昭與月枕石對視了一眼,僅從這一句詩文裡是有些春色盎然的意味,但哪家的小姐會寫出這樣一筆字,那怕是不想在汴京混了。

“你身上的錦鯉是誰給紋的?”月枕石換了一個思路,“與花亮身上的那一個有幾分像?”

史傑比出了一個六的手勢,說是將花亮扶靈回湖南後,請家鄉的一位老師傅做的。“王師傅的手藝很好,他先是拓下了義兄身上的紋身,但因為屍體在水裡飄了一段時日難免變形,外加義兄身上有刀傷,所以這個圖案有所殘缺之處。”

史傑將王師傅拓印的紋身圖也交了出來。“小的人微言輕,真是不知要怎麼查下去。兩位大人還請給小的指一條明路,能不能先查一下記錄戶籍的檔案,看一看我義兄到底在四年裡做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