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淑這話說得非常輕, 只有在她身邊的月枕石聽得清楚。

其實象徵著日光照耀的昐村也好, 籠罩在陰氣裡的墳村也好,關鍵還是在於此地到底與佛手人骨有無關聯。

小村子來了外人的訊息壓根藏不住,孟慶剛好出門行商,他的二度孟祥特意趕到半途上邀請月枕石一行人去孟家落腳。

“昐村距離縣衙有二十多裡地, 這裡不常有外人往來,村裡僅有一家小客棧,那裡住的不舒坦。家兄出門前特意囑咐過我,他在成都府多受青羊宮關照, 幾位請給我一次盡到地主之誼的機會。”

孟祥環視了七人一圈,這種出遊的組合還真不多見, 他也有些拿不準這些老老少少到底是誰在主事。勉強可以說是一夥人出來踏青,偏偏還有像朱大富這種一看就沒心思遊山玩水的人。

一時半刻之間,孟祥絕對想不到這波人是來破解一樁百年前的謎案。他只管把人接到孟家別居, 這就算是完成了哥哥孟慶的囑託, 與府城裡的人打好關系多個朋友多條路。

有道是近水樓臺先得月,既然懷疑孟家所在地可能與佛手人骨有關, 那麼順應孟祥的邀請在此住下說不定能有額外的收獲。

如此一來,一行人心照不宣地謝過孟祥一同前往孟家別居。根據孟祥的介紹能夠瞭解到孟家祖輩大概從宋朝初年開始在昐村定居,這些年隨著賣花樹的生意越做越好, 孟家在昐村的佔地面積就越來越大。有別於成都府之中幾乎沒有尚未開發的土地, 昐村四周皆有未開墾的荒地。只要孟家有錢經營打理, 上報村長後再去縣衙交一些錢就可以購置那片土地。

“村東這一塊基本都是孟家的産業, 大致就是主居、客居與樹林。我看桃花開得正好就安排幾位住在桃花溪邊上, 也能讓諸位好好賞景。”

“那就有勞孟二郎了。”胡舟還是將幾人事前湊齊的房租開支交於了孟祥,別管孟祥是多番推辭,反正總不能一分錢都不給在孟家住上十天半個月。

何況他們還要暗搓搓地調查孟家所在地的過往,那真有一種住了對方、吃了對方,還要挖對方牆角的感覺。

孟祥推託不得地收下了錢,那是更加上心地招待來客。

入夜後的第一頓接風宴格外豐盛,包括孟慶的兩個兒子與孟祥的女兒全都一起來參加了宴席,幾乎將這辦成了沒有外人的家宴。

以蘇洵與朱大富為主力,而胡舟從旁輔助,三人將酒量還不錯的孟祥給灌了半醉。此時套話一事也已經逐層展開,只聽蘇洵說起這些年他走過的山川奇事,其中不凡一些寺廟與道觀。

蘇洵說著就話鋒一轉,“我聽說昐村的歷史悠久從幾百年前就建村了。今天大概走了一圈卻沒見到村裡有幾座老房子,村裡的人也不算多,孟兄可知其中發生過什麼變故?難道後蜀時期,這裡曾發生過大規模的戰爭?”

“打仗?這裡應該沒有打過仗。”孟祥半醉的眼神有些迷茫,他努力集中精神想著孟家老人說起的過往,“不過七八十年前發生過一場大疫,那時後蜀已經快要不行了,聽說因為地方上的官員沒有及時來救災,這裡缺醫少藥也就讓十室九空了。”

昐村本來就不是大村子總共才一千來人,那場大疫過後只剩下了百來人,後來有不少人去了二十多裡的縣城謀生。

“村子是這二三十年才又重新興盛了起來,原本在此地歷代居住的人家大概就剩下四五戶。村西和我們不對付的孫家,老孫仗著在此地呆的時間最久還想攪風攪雨,幸而沒有被他家的人謀得村長之位。”

孟祥是真的喝多了,有些失態地抱怨起孫家的小肚雞腸。

“孫威這個人真有夠煩人,就是因為我家沒有低價把樹根賣給他家,這一件事就讓他記恨著了。事情雖是過去了十多年,我還記得那時候剛剛開始種植桃花林,就被人在晚上砍倒了幾株小樹。

那個疑犯雖說一直沒能找到,但我們都懷疑是孫家做的,專門在暗地裡搞打擊報複。這才讓我們後來養起了五隻守林狗。”

一場大疫還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蘇洵有心想要展開多問幾句,但是孟祥卻開始接連吐起了苦水,再也不說回瘟疫之事。這會只剩朱大富一邊同仇敵愾,一邊也趁機多詢問一些花木生意方面的事情。

飯桌另一側的半大孩子們坐在一起也算聊得熱鬧。

孟慶家的大郎與二郎分別是十二歲與九歲,全都是正在上私塾的年紀。與朱睿在春假能出來遊玩不同,他們在農忙的春假裡都要幫著家裡幹活,特別是巡查樹林有無病蟲災害。

朱睿壓低聲音說著他逃課那些事情,孟家兄弟兩人也就開始說起巡林過程裡抓鳥逗狗的趣事。

比起孟家兩兄弟的漸漸說開了,柏淑多次嘗試與左手邊的孟小娘子搭話,照理說都是十多歲的年紀,總不至於無話可說話。無奈孟小娘子是靦腆少言的性格,柏淑終是沒能挑起什麼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