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郡王府後,夜已深了,府內廊下皆點著燈,雖不到燈火通明,也另有一番溫馨氣氛。

眾人逛了一晚上都累了,各自回房,覃清菡回到遠翠樓,聽蘭、舒蘭為她卸了珠釵,又伺候她淨了面,換好寢衣,鋪好了床,她體恤她們一天也累了,便讓她們去歇著。

窗外,月娘灑下如輕紗般的月光,覃清菡瞪著床,心裡忐忑不安。

景飛月應當有別的住處,不會到遠翠樓來吧?

正猜疑不定,一道高大身影從屏風後繞了進來,不是景飛月又是誰?

覃清菡明知道進來的會是景飛月,卻還是生生被嚇了一跳,他真的要睡這裡?真要與她同張床?

景飛月一見到她,眉頭就皺了起來,覃清菡以為他是不高興她在這裡,耽誤了他休息,忙道:“這裡原是你的寢房,我去雲軒閣跟孩子們睡好了。”

她是能得知他人心裡的聲音,不過那也要對方有心聲才行,像現在這樣,景飛月只是瞪著她,心裡沒有任何聲音,她也不知他是何意思。

“你不能離開。”景飛月看著她,陰陽怪氣地說道:“如今人人皆知你是我的妻,若是我們分房,非但臆測流言會四起,皇上也會起疑心。”

覃清菡很快明白他的意思,她是他接回來擺脫皇上賜婚的煙幕彈,要是讓人懷疑是假夫妻,那麼皇上要他休妻再娶公主也就不算強人所難了。

“那麼,我們要怎麼睡?”覃清菡若有所思的看著地上,她要打地鋪嗎?那豈不是比在白蓮鎮過得還不如,那時她至少有床睡。

景飛月像是沒聽見她的問題,依舊面色陰沉的看著她。“你為何要與雨菲郡主提平妻、側妃之事?要知道,她還是未出閣的姑娘。”

覃清菡覺得好笑,景飛月是在怪她對個未出閣的單純小姑娘說那些?他不知道的是,這個未出閣的小姑娘一點也不單純,若她沒有表態,今天在茶樓裡還不知有多少暗箭對她射來呢!

不過,既然蕭雨菲在景飛月心中是單純的姑娘,她也不會說蕭雨菲不單純,這種事,得要景飛月自己察覺,她說的再多,不過是背後說人壞話的長舌婦罷了。

“我也沒惡意,我是想,你既不喜我,身邊總要有個伺候的人,要郡主做小妾姨娘未免委屈了,迎為平妻或側妃倒是挺合適的。”

景飛月惱怒道:“多管閑事!我的事,我自有主張,不必你多事,再說,雨菲郡主如同我的親妹妹一般,她又如何會有要做我女人的想法,你的說詞未免太過荒唐!”

覃清菡呵呵一笑。“你興許當郡主是妹妹,可郡主並不那麼想也不一定。”

她本不想提醒他,可是誰讓他把她推到風口浪尖上,她佔了他正妻的位置,愛慕他的女人就會想方設法的對付她,他這個始作俑者也得知曉,要肩負起保護她和孩子的義務才是。

“胡說。”景飛月越聽越心煩。“總之,以後不許你再提類似之事。”

覃清菡也沒想在這時候跟他爭個子醜寅卯,遂雲淡風輕地說道:“是我多事了,以後我不會再管你的事,我困了,現在先來說說怎麼睡吧。”

“怎麼睡?”景飛月蹙眉。“不就是在床上睡嗎?這有何好說……”他倏然一頓,難道她是……怕他會碰她嗎?

他的臉色頓時變幻不定,想起兩人的初夜,他喝了春藥,粗暴行徑如同一頭瘋了的野獸,將她折騰了許久,事後又對她毫不加以憐惜,將她丟在房裡,自個兒憤怒的甩門揚長離去。她定是嚇壞了,對床笫之事有了畏懼……

他咳了聲,有些別扭地說道:“你放心吧,我不會碰你一根頭發,你盡管睡便是。”

得知了他心中所想,覃清菡嘴角噙起一抹微妙的笑意。“我也不是那個意思,不過既然你這麼說,我就信你了。”

這算是個美麗的誤會吧?她只是覺得和他同床共枕很不自在罷了,他想到的卻是他與原主如暴風過境般的初夜。

無妨,想到什麼都可以,只要他們有共識他們只是睡在一張床上的假夫妻,他不會認為她該盡妻子在床上的義務那就行了。

她先爬上床,佔了裡頭的位置,不想彼此不自在,她貼心的背對著他,幸好被子夠寬夠大,不然兩個陌生人同蓋一床被子也是尷尬。

旋即,景飛月也吹燈上了床,覃清菡感覺到床帳落下了,她沒敢動,假裝自己累到一秒睡著,感覺景飛月躺了下去,被子被稍稍挪移了位置,他就睡在她旁邊。

她以為自己會睡不著,但可能是白日的舟車勞頓加上晚上又是逛街又是應付蕭雨菲的,她沾上枕頭便睡著了,還不自覺地翻了個身,側對著景飛月。

在覃清菡均勻綿長的呼吸聲中,睜著深潭般眸子睡不著的人是景飛月,看著覃清菡那沉靜的面龐,長長的黑睫在眼下留下一線陰影,朱唇線條柔和,秀發散在枕上,模樣毫無防備,他的心莫名的一跳。

他不是沒有跟她同床共枕過,雖然記憶久遠得有些模糊了,可是那種深沉的厭惡感烙印在他心底,就像身邊睡了只臭蟲,他每每都用被子將自己從頭到腳裹起,生怕她碰著他絲毫。

他原來曾經那麼幼稚,那麼會傷人而不自知。

他凝視著覃清菡平靜恬淡的睡顏,心頭滋味紛雜,悄然低語,“對不住,過往是我狼心狗肺,以後我會好好待你……”

翌日,景飛月領著覃清菡、景玲月、景瓏月、景金玉、景滿堂進宮,他們穿戴的都是昨日置辦的行頭,務求得體大方,不給景飛月丟人。

初次入宮,覃清菡就好像前世去參觀名勝古?一樣,沒有其他人的戰戰兢兢,她的態度坦然中守著分際,牽著兩個孩子不疾不徐的跟在景飛月身後,沒有東張西望。

馬車到了皇宮,換乘小轎,幾頂轎子搖搖晃晃的進了宮,直接來到太後所在的錦華宮,下了轎子,有個公公領著他們進去。

覃清菡倒是意外,她以為他們要去大殿或禦書房那樣的地方面聖,不想卻是來太後的寢宮。

錦華宮優雅別致,繡著金紅色如意花紋的帷幔,窗簾顯得富貴,進入殿中便感到一陣涼爽,原來是四柱角落皆擺著大型冰鼎,徐徐冒著白氣,八名宮女手持大葵扇在賣力掮風,這人工風扇令殿中舒服極了,看來太後娘娘也是個怕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