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活下來了。”

“是呢,不論為人如何教人厭惡,他始終是氣血旺盛的煉筋境武者,只是斷了雙腿,不會輕易死去的。”

“……只是斷了雙腿?這樣的形容,對我而言太陌生了。”

“你現在跟我們一樣,也是體質超乎常人的煉筋境高手啊,是時候要意識到自己和尋常人的不同了。”

韓明安話聲悅耳,按在沈澄肩頭的手也軟和如綿,但沈澄卻不知為何總感到有點不適。

對方言下之意,可以理解為已接納他成為觀中上位者的一員。

然而從道童到高層的躍升來得太快,彷佛隨時便要摔下去。

為了保住目前掌有的一切,必須變得更強……

“瞧,黃員外醒了。”

沈澄旋即把目光放到榻上睜開眼眸的黃華湘身上,與對方瞬間意識到形勢而變得惶然的眼神對視。

道觀四位真傳加上一個沈澄,已經是連投石器也難以享受的明星陣容。

用作圍困一個斷了雙腿的老人,恐怕任誰也會對黃華湘生出憐憫之情。

沈澄卻沒有。他只是想起了當日在黃家藥鋪外頭的偶遇,昔時根骨高達16點的黃員外輕輕抬手,即可奪去他的性命。

誰料不到一個月,雙方高下之勢已然逆轉。

沈澄一瞥眾人,只見孫長殷面色冰冷,文孝峰肅穆莊嚴,韓明安笑意含煞。

但沒有人開口。姚凌欣在場之時,首先開口的權利只屬於她。

“交易中止了。”

姚凌欣以就連談起張天鵬時亦從未有過的輕聲說道:

“道觀有所求,令兄亦有所求,本可各取所須。”

“奈何黃員外非要把京城那一套帶到小鎮上來,咱們鄉野村夫,見不得人兩面三刀,首鼠兩端。”

她問道:“為何要把黃家家主帶到我父親隱居之地?”

黃華湘果然為官多年,重傷之餘仍是快速分清利弊,不加遮掩坦承道:

“五家一直懷疑令尊早已練功走火,才任得觀中大權旁落。”

“若能殺得數十年來皆被視為小鎮第一人的道觀觀主,五家與道觀間勝負自分,再不必多所殺傷。”

他隨即面色慘然,垂眸盯著被褥下雙腿斷處:

“現下他們總算得到答案了!”

那一瞬間,沈澄確信在姚凌欣眼中瞧見了某種難以理解的異色。

但她只是續道:“可你並不是為助五家攻陷道觀而來到小鎮的,不是嗎?”

“否則在我受傷之時,你大可聯絡五家動手,那麼觀中恐怕早成一片白地了。”

姚凌欣單刀直入:“那部投石車,從哪裡找來的?”

黃華湘先是一愣,隨即輕聲笑了起來:

“早知大小姐如此敏銳,本官倒也不必賠上這雙腿了。”

“京城有人要動你們,你們知道嗎?”

姚凌欣說道:“略有耳聞。”

黃華湘笑道:“可你們卻以為一切有上宗撐腰,並沒把潛在的威脅當回事。”

“想必連這座小鎮背後藏著多深的秘密,你們也不如沈紅葉那老狐狸清楚吧?”

沈澄不禁佩服這斷了腿無力自衛的老傢伙,甚麼時候了仍是這般囂張,真似沒瞧見孫長殷手裡閃閃發光的矛尖似的。

姚凌欣卻霎時若有所思。

倏然間盯著黃華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