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親眼看著與自己被買走的族人們,排著長長的隊,一個一個的被踹入蛇窟,也掙紮,也大喊,也恐懼的想要逃,可是怎麼也逃不掉,我還是掉到了那黑到看不清五指的地方,只有一雙雙的眼睛,盯的我渾身發顫……”

一旁的涼音已經驚的說不出話來了,倒不是驚訝於這一件事。

而是那一件又一件的事……

大概是說的累了,歐陽子昱也靜靜的靠了許久許久。

像是在想接下來要如何繼續,又像是在害怕著什麼。

手中的笛子緊緊而握,他緊閉雙眸,沉默了半響之後,卻是忽然冷笑了一聲。

“說來也是好笑,我可能將每一個人身上,最倒黴的事都經歷了,又狗血,又好笑。”

說著,他又扯著笑容望向了涼音,“你是不是也如此認為?什麼父母雙亡,什麼被賣青樓,什麼受盡欺淩,什麼逃跑無果,哈哈,簡直要笑死了,甚至還能逃出蛇窟,明明受了百毒的折磨,後來竟還百毒不侵,我真是要被自己笑死了,哈哈哈!”

涼音不語,只是緩緩走到了床邊。

“這並不好笑。”

他的笑容微微一頓,“是嗎?”

她垂眸,“還好你逃了。”

他莞爾一笑,“是呢,我逃了,一步一個血印的逃了,像個膽小鬼,像個瘋乞丐,我終於逃回了納爾族!”

說到這裡,他的笑容緩緩僵硬。

“可是那已經不是我所認識的納爾族了,四周荒蕪,所有曾經認識的族人,喜愛的家人,都不見了,甚至於那些仇人,也全不見了,我沒有家了,不知道該去哪了,連仇人是誰,都記不住了。”

涼音張了張口,又悄悄閉嘴。

他滿眸平淡,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愣是盯了手上的笛子許久。

好一會兒後,才緩緩道:

“後來夕陽西下,我騎著馬,看著遠處的草原,草原的那一頭,再也沒有出現過父親的影子。”

“……”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他們都沒有再說什麼,愣是沉默了許久許久。

美麗的納爾族,善良的族人們,和藹的母親,還有每每日落就會回來的父親。

全部全部,都不見了。

她大概知道為什麼他一直說納爾族的黃昏美了,想來,最美的場景,其實是父親歸來的時候吧?

可是都沒有了。

她彷彿看見了那時的某個少年,無助的嚎啕大哭著。

彷彿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坐在某處等著父親回家。

可是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滿懷仇恨的面具少年,在黑暗裡受盡了折磨之後,怕極了黑暗。

他將一切說的這麼雲淡風輕,可那些事情在發生的時候,一定令人百爪撓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