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監舉著聖旨脖子都酸了,他探頭朝上望了眼,試探地喊著:“鳳昭儀?”

待阿卿回望過來,他迅速使了個眼色,用嘴型道“接旨”。

阿卿忽然笑嘻嘻地起身下床,接過聖旨,自己從上至下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立在一旁的白黔嚴肅的表情有所緩和,他以為她想通了,妥協了。

不料,下一刻,他就被她氣到差點嘔血。

阿卿將聖旨舉過頭頂,嫵媚地彎了彎眉眼,然後“砰”地一聲將聖旨扔在地上,並啐了口,用腳踩了個稀巴爛。

望著白黔俊逸的面龐由白變紅,又由紅變青,她心裡開心極了,她知道這個人自尊心極強,她就偏要把他的尊嚴踩在腳底。

老虎被拔牙會是怎樣的場景?阿卿想,大概就是目前這樣了。

白黔將她桌上珍貴的花瓶瓷器盡數掃倒在地,胸腔強烈地起伏著,臉上精緻的五官因憤怒而扭曲在一塊,他的眼中迸發出令人畏懼的火光。

被摔在地上的青花瓷瓶碎成了好幾塊,有碎片濺到地面又反彈起來,割破了一個宮婢的臉頰。

她驚呼著“啊”了聲,便立刻被白黔兇神惡煞的目光鎖住。

“滾!”從喉嚨裡低低地吼出這個字,他瞪得如銅鈴般的雙眼似乎能飛出傷人於無形的小刀。

宮婢嚇得趕緊捂住嘴,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其他人則瑟縮著身子,連眼瞼都不敢抬。

白黔低頭橫掃一圈跪在地上的宮人,一字一句沉聲道:“朕是叫你們所有人滾!”

話音還沒落地,老太監就帶著眾人逃命似的爬出了屋,不敢有半分拖拉,生怕被皇上就地正法。

趕走了所有無關人員。

白黔一步步緩緩向阿卿靠近,他走到床畔,用大拇指和食指鉗住她的下巴,冷聲嘲諷:“你是對我給你安排的名分不滿意嗎?”

阿卿毫不畏懼,翦水秋瞳對上那雙寒冬三月的眼睛,冷冷道:“區區昭儀的封號,就想讓我跟著你?”

“那你想要什麼?”他的手指不禁又多施加了兩分力道。

“我要你做三件事。”

“說。”

白黔鬆了手,阿卿揉揉自己痠痛的下巴,正襟危坐地跟他談起條件來。

“一,我要你放了付淩;二,我要你為我父親趙合重平反;三,你若真想留我在後宮,便要封我為後。”

阿卿自昨夜醒後便冷靜思考了一番,她隱隱覺得白黔對自己有異樣的感情,否則不會容忍她這麼久。而這份感情,正是她可以利用的籌碼。

“趙鳳筠,我必須提醒你,你父親趙合重的確是私通塞外,證據確鑿,並不需要平反。”白黔怒氣漸漸平息,坐在梨木雕花靠椅上,玩弄著手中扳指平靜道。

“那又如何?我父親只是被你利用了,如果他是賣國賊,那你更是,既然你都能當皇上,為什麼我父親不能繼續當他的鎮國大將軍?”阿卿理直氣壯地反問他。

白黔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沒錯。更何況,他如今貴為皇上,為一個流放的罪人平反,根本不需要證據,只需要一句話。

將玉扳指收於手心攥緊,白黔點頭應下:“我答應你。”

阿卿本以為他會猶豫一番,誰知他這麼輕易就應下了,也許,自己的那個猜測是正確的。

她忽然問道:“白黔,你喜歡我麼?”

這個問題,她曾經問過白巽,那時候,她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拿出同樣的問題來問眼前這個冷漠到骨子裡的人。

白黔明顯怔住。

他覆下眼瞼,睫毛很長,遮住了眼底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收了收手指,他忽然勾起半邊唇角,諷刺道:“你以為我是喜歡你才答應封你為後的麼?趙鳳筠,這不過是我同五弟之間的約定罷了。何況......”

他頓了頓,繼續淡道:“你曾待字閨中時,你父親便託人將你的畫像送至我的府邸,懇求我日後將納你為妃。從那時起,我們的姻緣,便已經註定了,與其再找個能臣的女兒當皇後,倒不如娶個家世落敗的你,也省得朝中勢力再分配不均。”

他冷靜地分析著,一字一句不帶半點人情味。

阿卿聞言溫婉笑開,這是她在他面前笑得最開心最純真的一次,兩頰的小梨渦好像初春時柳絮飄入池塘蕩起來的漣漪,美不勝收。

她笑著說:“如此最好。”

他最喜歡看她笑,可如今,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