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飄香, 芬芳十裡。秋日陽光靜靜地鋪灑在青磚白瓦、綠樹紅牆上, 顯得溫柔美好。

來去匆匆的宮婢臉上掛著恬淡的笑容,小太監們也喜氣洋洋,一別前兩日宮中劍拔弩張的肅殺氣氛,每個人都神清氣爽。

阿卿不知自己已經在小窗前坐了多久, 她只知道自從醒來後, 她就開始在這裡發呆,看著天空翻出魚肚白,看著朝暉薰染, 日出東方。

她知道自己已經無能為力,作什麼都是無事無補。

人死不能複生,真正的現實比那些皇帝命人美化過的歷史更殘酷。

在坐擁大權的白黔面前,她的確如同螻蟻,甚至不及蜉蝣,渺小且不值一提。

聽說今日是他登基的日子,文武百官都會聚集在大殿前,對他三叩九拜, 齊聲高呼“五皇萬歲萬萬歲”!

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很高興很驕傲,踩著老臣少弟登上王座,全天下的人都要對他俯首稱臣。這是何等春風得意之事。

阿卿狠狠攥了攥手心, 在心中暗暗發誓:小臾, 師父會替你報仇, 讓他痛苦一輩子。

伴隨著鑼鼓長鳴, 鐘樓傳來低沉悠揚的一聲鐘音,新帝的冊封典禮正式落下帷幕。

聽說她醒了,白黔午膳也沒用就直奔鳳雅殿,那是他為未來皇後安排的住處,近日宮牆的修葺和內部器具的翻新也已提上日程。

剛到鳳雅殿,門外的宮婢侍衛就齊齊行禮。

聽見屋外傳來的“參加聖上”,阿卿就知道是誰來了,她不屑地嗤笑了聲。

被從外面反鎖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雙明黃色繡龍紋的靴子踏了進來。

他繞過百鳥朝鳳的繁華屏風,轉到阿卿面前,卻沒有立即開口,而是定定望著她,似乎正在糾結如何措辭。

阿卿連眼皮都懶得掀,半倚床欄,問道:“小臾的屍首呢?”

她彷彿是在問他,又彷彿是在問自己。

白黔不準備騙她:“皇陵。”

以他給路臾安上的謀反罪名,路臾是不可能入葬皇陵的,故而白黔找了個死囚替身在城牆上暴屍了一夜,而路臾真正的屍首則秘密葬入皇陵了。

阿卿沒有任何反應,整個人宛如石雕般動也不動,似乎除了路臾的葬禮,和他之間就再也沒有別的話說。

摩挲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白黔躊躇良久抬眸看她,朱唇半啟:“朕和五弟有過承諾......”

“嗤”,阿卿從鼻孔裡發出聲不屑,“自稱倒是換得快!”

白黔眸色瞬間暗下來,似暴風雨之前陰霾的陰天,在極力隱忍著什麼。

最終他還是將握拳的手攤開,妥協道:“你若不喜歡,以後在你面前我便不自稱朕了。”

“草民不敢。”阿卿不鹹不淡的一句話拉開了兩人距離。

白黔拍了拍手,從外面魚貫而入幾個宮婢和小太監,為首的太監拿著聖旨,敬了個禮後便尖著嗓子道:“趙鳳筠接旨!”

阿卿神色怔住,難以置信地看了拿著聖旨的太監一樣。她還以為,知道原主身份的人都已被流放,在這皇宮中,她的身世是無人知曉。

那老太監沖她微微一笑,娘裡娘氣地又喊了句:“趙鳳筠,請接旨。”

阿卿不動,老太監也面露難色。

在白崇國有誰人不知,接到聖旨那是接到上天的恩賜,必須畢恭畢敬跪下聽旨的,否則會被視為對皇族不敬,嚴重時當滅九族。然而,預先看過聖旨內容的他,又不敢對面前的人不敬,故而左右為難起來。

白黔擺了擺手:“她身體不適,不必下床接旨。”

床上倚著的美人卻粲然一笑,恍若隔世,她故意用手指絞著青絲與他作對:“你別咒我,我身體可好著呢!”

聽聞此言,老太監和身後眾宮人齊刷刷跪下,眼睛都低低瞅著地面,不敢亂看,更不敢妄言。

這女子當眾拂了聖上的顏面,這不是害他們所有人跟她一起死嗎?

白黔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脾氣這麼好過,他忍住怒意,沉聲悶道:“宣旨!”

老太監不敢再動,便跪在地上,攤開聖旨,顫巍巍地念著:“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長安有女趙鳳筠,靜容婉柔,麗質輕靈,風華幽靜,淑慎性成,柔嘉維則,深慰朕心。著即冊封為鳳昭儀,欽此!”

底下跪著的宮人們聽完冊封,才恍然明白過來。

怪不得她在皇上面前如此大膽任性,原來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在宮裡侍奉主子們這些年,他們還從未見過有人一入宮就被冊封為昭儀的,更別提名號為鳳昭儀。要知道,天子為龍,只有皇後才能戴鳳釵,皇上此舉,擺明瞭是告訴所有人,這位鳳昭儀就是未來母儀天下的皇後。

所有人都在心底暗暗羨慕阿卿時,她卻依舊不為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