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老們多少個都是管著朝廷的錢糧袋子,說實話自己撥一筆款項下來就能修的美輪美奐,可他們愣是在這漏風的房子裡堅持的一百多年,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周煄那時看到這種情況自然要修繕啊,他都不知道在宮裡還有這麼破敗的地方,可閣老們紛紛跪地勸阻,說是不該祖制“清正廉潔、顏回之風”。周煄哪兒能聽這種謬論,閣老們不讓從國庫裡撥銀子,他就走自己的私庫,說實在話就修繕一座宮殿的小事兒,若不是修的是閣老辦公的地方,管著周煄私庫的一個小管事都能辦了,根本不用驚動周煄。

現在的內閣早就修繕一新,不說富麗堂皇,至少威嚴大氣。

修好了辦公場所,閣老們得了便宜也不多嘴了。事實上以他們的身家,誰在家中不是錦衣玉食,到了內閣反而過得悽風苦雨的,一是自開國以來都是這樣,當時是條件太差,後來人就不好改;二是為了避嫌,儒家出身的讀書人,總有很多信奉窮且益堅的,就算這個窮本意不是物質條件。

閣老們也算是拿人手短,對周煄的某些無傷大雅的政策就閉著眼睛放過了,就像當初成立一個不明所以的宣傳部。

蘇相放下茶杯,把手揣進袖子,摸著自己早就寫好的摺子,沉默不語。

當初大家都不明白宣傳部這個奇怪部門的含義,現在他倒有些摸著門路了。任何政策的實施,依靠的都是官吏的推廣,現在的朝廷可是高高在上,沒有服務型政府一說。百姓往往都是得過且過,不願變遷的人,而且政策到了基層就容易走形,這也是歷代改革總是容易無疾而終的重要原因。歪嘴和尚念歪了好經文,也許這個宣傳部的作用不僅僅是簡單的解說政策、宣揚陛下的主張,甚至還有分權、監督、制約朝臣的意思。

也許還有更深層次的含義,但現在蘇相已經不去想了,他袖子裡已經裝著乞骸骨的奏摺。

六年了,孝期已經守完,那些坐著牛車到處宣講的小吏已經用大白話把國家政策講得清清楚楚,陛下想必也做好一切準備。在這六年之中,大家看著皇帝好像在守孝,清靜無為,國家制度並沒有大的改變,但身在內閣蘇相最清楚,湖面還是平靜的,但水面下早就是暗流湧動。在陛下登基之前,他打定主意觀望,不輕易涉水。沒想到陛下的皇位來得這麼容易,打破了他待價而沽的打算;自登基後陛下的政策總是羚羊掛角,讓他摸不著頭腦,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是陛下的對手。蘇相環視一眼這西偏殿坐著的內閣之人,原本都是頭髮花白、身形佝僂的老人,這幾年,加入了多朝青年才俊,年富力強之人。

一個人做事總有固定的軌跡風格,蘇相堅持了六年,準備像當初一樣站在幹案上等著。若是陛下成功了,自己就是急流勇退,為陛下留出空間的識趣之人;若是陛下敗了,總要請回他這個素有名望、資歷足夠的老臣做牌坊。怎麼想都是賺的,蘇相拽緊袖中的奏摺,下定決心。

“陛下這是和榮安王又吵起來了嗎?”裴相輕聲感嘆,“這回又是為了什麼?”

榮安王聽起來像是藩王的封號,可人家實打實的是他國國王,而且不是先前朝臣們自淫的屬國,內閣閣老、丞相之實的老大人們,說起來也是一派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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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是為了什麼,總歸不會生氣。”齊相笑道,開始的時候他們也為兩位陛下居然吵成這樣惴惴不安,沒想到這兩人吵歸吵,賭氣從來不超過三天。榮安王和陛下的關係,比他們想像的還要親近呢。

不過一想到榮安王在陛下還是純郡王的時候,就為西北投下了兩千萬兩白銀的鉅款,兩人肯定早就有聯絡,不然不會在陛下登基的檔口來賀。甚至有些想的深的人,想著那位懷仁郡王,自認有個漢名叫白霜;東寧郡王賀子喬這個人也是早有耳聞,他曾經作為商隊代表支援周煄,現在搖身一變,成為了內附部族首領。既然有這兩個人的先例,那榮安國王陛下的存在就不令人多驚奇了。

西偏殿中在座諸人紛紛點頭,事不關己,見多不怪。

坐在東偏殿等候接見的袁聰可不像閣老們那麼淡定,他剛剛從外地調入京中,第一次接觸到皇宮,第一次聽到陛下和榮安國王爭吵,嚇得不行,但看眾位前輩淡定的模樣,只得把心安回肚子裡,不恥下問。

“謝兄,老弟外臣入京,不知形勢,還請兄長不吝賜教。”袁聰抓著剛剛引自己進來的戶部侍郎謝啟扎道。說起這位謝啟扎也是能人,早年間是投在陛下生父原恭郡王名下的,陛下和生父的恩怨那是舉世皆知的,沒想到陛下登基了,謝啟扎不說敗走,反而愈發高升,著實讓人佩服。

謝啟扎微微一笑,十分願意為袁聰解惑,袁聰因支援宣傳部的宣講,主動作為被召進京,顯而易見的前程遠大。“同殿為臣,也是難得的緣分,自當直說。其實這都不是秘密,待久了自然就知道了。”

袁聰微微一笑道:“那老弟就不客氣了,請問這榮安王是何來歷,為何與陛下如此相熟?在外只聽說他是海外藩王,不知……”

謝啟扎挑眉道:“這位陛下說起來也是英雄人物,上數十年還是我朝臣民,他可是仁宗陛下三十六年的京畿舉人。白手起家,立下如此家業,仿若太祖重生啊。”

袁聰猛得環視一週,深怕被人聽到了謝啟扎的話,幸虧沒人關注角落裡小聲說話的他們,袁聰微微鬆口氣,“太祖”之言也是能輕易說出口的嗎?看著袁聰作態,謝啟扎笑出聲來,道:“袁老弟不必如此緊張,就是當著人說,我也是不怕的,你可知榮安王稱呼陛下什麼?”

“什麼?”

“哥。”

“嗯?”袁聰莫名,叫我哥做什麼,突然猛得瞪大眼睛,只覺自己聽錯了。

謝啟扎拍拍袁聰的肩膀,含笑點頭,證明他的猜測。

“這……這……”可憐剛從外臣調為京官的土包子袁聰,以為自己聽到了什麼了不起的皇家秘聞。

“榮安王和陛下可不是虛客氣,直接叫哥的,在內宮有自己的宮殿,稱呼皇后娘娘為嫂子,太子殿下也以‘叔’呼之,現在你明白了吧。”周煄一家根本沒有隱瞞與莫愁的親近,他們不主動宣揚莫愁的出身,別人也不敢來問。現在真正知道內情的也就徐子旭、周煄夫妻和莫愁四人,其他人猜出來的答案,沒有人點頭,也只能是猜測。

“所以啊,日後再聽到大殿內吵得沸反盈天的也不要驚訝,今天還好呢,沒摔東西,上次直接把正殿給砸了,上上次聽說兩位直接動手,陛下連著小半月上朝嘴角都是青紫的。”謝啟扎笑著給袁聰科普。

聽了一大段八卦軼事,袁聰卻只是長嘆一聲道:“陛下深不可測啊!”

是啊,誰能想到最後的贏家居然是陛下呢。一個父親的謀反的叛逆,自己以侄兒身份過繼,最終身居大統。早早的把自己兄弟送到海外為王,手下也都封王了,還不是那種虛職。是的,白霜和賀子喬的事情,比榮安王更加直白,早就傳遍天下。這也是很多人削尖腦袋也要抱陛下大腿的原因,看著不顯山不露水的,誰知道嘎嘣一聲,從一介孤兒直接封王了呢!這待遇、這投資回報率,人人都想蹭一下光環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