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笛聲悠揚，洛晚鏡站在城樓的至高處，背對著疆人的鼓聲，將笛音送入城內。

眾人聽著這和緩的聲音，煩躁的情緒漸漸平復。沈文策閉上眼，原本心裡的那團亂麻被笛聲慢慢捋順，深呼吸間，肩頭的重擔似乎也輕了些。

悠揚的樂聲在黑夜中游走，像精靈在躁亂的鼓聲間跳動。崔景安心頭一滯，放下手中的茶具，抓起身邊的弓箭，大踏步出了帳篷。

銳利的眼神搜尋著黑夜裡的目標。明月高懸，今晚的夜色很美，可見度也極佳，崔景安環視一圈，視線駐足在城樓頂上那個鮮紅的人影，衣袖翻飛間，就像一朵火紅的芍藥。

一個女子…不知為何崔景安又想起那個在市井見過一面的姑娘，自然而然將兩個人的身影重合。一陣風吹來，似乎能感覺到她那迎風而立的身姿，被風吹起的衣袖。

崔景安眯眼看了一會，抬手舉起手中的弓箭，拉滿弓弦，將剪頭對準城樓那個火紅的身影。

箭破風而去，以一股勢不可擋的趨勢劃破黑夜的寧靜。

寒霜正站在洛晚鏡身邊的陰影處，一轉身擋在了洛晚鏡身後，只見寒霜抽出配劍，電光火石間一揮，破空而來箭枝偏離了原來的方向，插入城樓的杆子裡。

寒霜緊盯著黑夜裡疆人駐紮的領地，這麼遠的距離大家都知道箭不會有多大的傷害力，這一箭像是警告，寒霜不敢大意，還是警惕的守在洛晚鏡身邊。

洛晚鏡對此像是毫無所覺，繼續吹著口中的曲子，這首曲子還是當初在琴音閣偷學的，如果萬歡在，那效果必定比她現在好許多。

不知什麼時候，遠方的鼓聲停了下來，夜裡只緩緩流動著笛音。這一夜，津國的將士終於又有了一些信心，心頭的疲憊也被驅散了些。

此時，離隆城不遠的草坡裡，一人咬著一隻狗尾巴草，靜靜聽著流轉而來的聲音，正是從軍營中出來的崔景安。這琴音讓他對未來的生活有了另外一分期許。

第二日，洛晚鏡派寒霜去見了沈文策。

入夜，疆人的鼓聲再次響起，經過昨天一夜，此時津國計程車兵對這鼓聲沒了前幾日的煩悶，有條不紊的列隊集合。

一道箭光劃破黑夜的寧靜，這夜疆人終於發動了進攻。洛晚鏡坐在城樓的陰影處，聽寒霜報著外面的情況。

疆人以箭為攻，成千上萬帶火箭枝在空中形成一道道火網，城牆上響起一陣陣慘叫，眾津國將士支起盾牌，在城牆上形成一道防護網，一大批箭枝越過城牆，不多時，隆城內火光四起，不時傳出百姓呼喊救火的聲音。

沈文策皺眉，疆人不正面進攻，盡用這些手段擾亂人心。沈文策緊緊盯著黑夜裡疆人隊伍的輪廓，沒有關注城內的火。他記得洛晚鏡寫的信條，疆人如果來攻，請大人記得只管應對疆人主帥，其他的切勿過多關注。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對洛晚鏡放下了最開始的成見，並相信她給的意見，單從昨日她與丫鬟獨自登上城樓，安慰了軍心來看，這姑娘確實是有些本事的。

城牆上的人沒有任何異動，每個人都堅定站在自己的崗位，沈文策看著一旁被燒起的津國旗幟，捏緊拳頭，隆城他一定要保下。

不多時，天上的箭雨停了下來，城樓下響起疆人進攻的喊聲。大型撞車與雲梯進入視野，沈文策下令眾將士支箭，頓時剛才的箭雨換了一個方向往疆人方向飛去。

只見疆人中，有一人揮舞著長鞭，將他附近的箭矢盡數擊落，正是崔景安身邊的崔景臨。沈文策眯起眼，這個人功夫了得。

越來越多的疆人加入攻城的隊伍，津國的箭雨漸漸弱了下去，投石車投出的巨石撞擊著城牆的高處，不斷傳來士兵的慘叫。撞車撞擊著城門發出劇烈的聲響。

場上戰況愈演愈烈，疆人的雲梯已成功搭上城牆，一隊士兵正試圖登上雲梯，沈文策望著源源不斷奔上前來，後面黑壓壓的人影，臉上驚懼之色越來越重。疆國到底來了多少人，這些人都隱藏在什麼地方，才能在一夕之間全部聚集在此處。

沈文策側頭看洛晚鏡，這姑娘還是如最開始般平靜，不知為何，原本焦急的內心被這種平靜安撫了些。

不多久，城牆四周架起的雲梯越來越多，城牆上讓滿了疆人。

隊伍後方，崔景安立於馬背，沉默看著場內的一切，嘴角勾起一抹笑，這津人也就如此，那姑娘除了會吹一首好曲子，也沒什麼特別的本事。他甚至覺得他現在就可以回帳內休息區去了。

他正想著，變故陡然發生。一陣高過一陣的喊叫聲從城樓方向傳來。崔景安本還以為是津人的慘叫，一波一波的聲音由遠及近，崔景安才驚覺那發出慘叫的隊伍是他的人。

崔景安立即驅馬上前，目力所及之處，詭異的粗壯藤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上攀登。崔景安逮住一個逃回來計程車兵，“怎麼回事？”

士兵驚疑俯定，看著崔景安喘著氣，“將軍…土裡長出了巨大的藤蔓，一路沿著天梯往上竄，藤蔓上都是刺，我們的人不是摔死就是被藤蔓絞死了。”士兵眼中還有驚恐，崔景安放開來人，面色肅穆。眼神定定望著城樓。藤蔓術，沒想到這裡藏龍臥虎，還有人會這樣的陣法。

洛晚鏡眼神凌厲，大滴大滴的汗珠從額頭低落，想讓藤蔓逆生長，她用了她的血餵養這些藤蔓，手腕處的刀痕清晰可見。控制這個陣法需要極大的心力，藤蔓漸漸將整個城牆包圍，密不透風。

沈文策盯著高出城牆的藤蔓，驚恐的往後退，回頭再看洛晚鏡，寒霜遮擋了一部分視線，只看到她堅毅的側臉與飄逸的衣角。

沈文策有些慶幸自己在初見她時沒有如宇文多極般看輕她。經過這麼一個變化，疆人的攻勢停了下來，大家都還處於對這些藤蔓的深深恐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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