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好嗎?”張教授問我。

原來他也認得我,說了一些照常問詢的話,之後又感慨道:“大家都說她拿過去的婚姻炒作,我想,是誤會她了,沒有全然的好處,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她那個圈子,本來就很渾,有人藉機欺辱她還差不多。”

我心中奇怪了,驚道:“你沒有見到她?”

“怎麼?她來了嗎?”張教授大驚,神色不像作假。

我雖然窺破一點隱情,但不便張口就答,因而含糊搪塞。

張教授雖事先疑慮,但轉念一想,也按下性子,開脫道:“也是,我給她打了電話,說過老太太過世的事,她說想來。可她那工作忙碌非常,常常身不由己。”

他和我又聊了幾句,態度甚是和煦。

他雖然不通影視製作,但對教學研究頗有一套見解,和他閒聊,也長了不少見識。

兩下又說了幾句,勸他多加寬慰,彼此分了手。之後我便朝松林中趕去,果然不出所料,賈千瑤背過身,立在其中。

她聽得腳步聲,知曉是我,可仍是低頭,望著那方黑黝黝的土地,見不到神貌,這與她平日裡舉態大有差異。

“他走了麼?”她問我,仍是頭也不曾抬一下。

“沒錯。”

“他有說些什麼?”

“不過說,你倆個性不同,但你還是個好人。”我不假思索地道。

賈千瑤聽了,不發一言,終是轉過身來。她凝神細觀我,似乎在查我是否在說謊。我態度坦然,不怕她審視,她兩眼定定地,朝我瞧上一瞧,這才緩緩說道:“用不著他說!”

我稍微一愣。

賈千瑤冷冷道:“我本就是個好人!”

一時間我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只能怔怔望著她。賈千瑤掃視我一眼,我見她一身漆黑,端的是繭綢材質,全身上下並無奇異的模樣,又有黑紗蒙面,顯然不想給路人認出。

但因隔得較近,仍然能看到她的面容是經過一番仔細的修飾,想來也不願意在前夫面前落了下乘。

思之如此,我既是遺憾,又是惋惜,切切問道:“你見過他了嗎?”

這不過是多此一舉。雖然剛才張教授已經明確表明未曾見到過賈千瑤一面,可我還是情不自禁問了這麼一句。

賈千瑤道:“我是看老奶奶的,見他做什麼?”

她語氣怫然不悅,大概對張教授痛恨已深。

我瞬時啞然,良久問道:“那你可回?”

賈千瑤不答。她再度背過身去,望著空堵堵的樹幹發呆,她兩眼發愣,似在出神。

我知曉這些陷入在情這一字上的人究竟是怎樣為難,生亦難,死亦難,不便用淺薄的話語勸解或者高談論闊些大話,便安心等待她自個想通,開脫一切。

她靜置不動,眉頭緊鎖。松林中忽然鳥雀鳴啼,清脆婉轉,甚是動聽,一下子奪走她的心神。她聽了一會兒,容顏稍展,笑道:“為什麼心情壞時,鳥雀總叫得這麼動聽呢?”

她雖笑著,語氣中有太多悲涼。

這又是一個我不能回答的問題了!

好在她並非強制叫我說些奉承話,因而出了一會兒神,她自個調節好情緒,衰敗之色一掃而空。她冷言冷語:“我知曉他,安貧樂道,不愧於心!可人生在世,又怎樣才能做到這點?我是做不到的!”

“很多人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