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想,怎麼又來了一個?電視臺不是有她的一個愛慕者嗎?可這話又不能說出去,只能安慰了他幾句。

嵇安又絮叨幾聲,提及過去友人,談到步勇,他說這小子現在給某汽車店做貼膜,只為能在城市裡留下來。說到苦澀之處,令人不忍再聽,唯有各自唏噓,哀婉嘆息。

“劉導那把你誇了一通。”嵇安覺得氣氛陡然降轉,連忙改換話題。

“客氣了。”我連忙道。

“他說,如果早預料到,就找你當主演了。”

“……”

此話客氣之極,誠惶誠恐,我自然不敢應承。加之雖然劉中悟在網路上的誇讚,但不曾細看,乍一聽說,受驚不小。

“導演雖然要懂演戲,但未必會演。”我琢磨著,開口慢慢道。

蘇和與楊西兩人個性不同,我便採取不同方式引導他們,蘇和以揉碎細節來說,楊西多些鼓勵,讓他自然表態。雖舉止不同,但殊途同歸。可導演也只是查漏補缺,提點關鍵,對劇本的領會和閱讀,融會貫通,快速領悟,那還得靠他們精心鑽研和天賦作用。

“謬讚之言,我當然不能承受。”我緩慢解釋道。

嵇安自然不相信。

他也不願把人逼迫太狠。轉言又道:“聽說你現在準備拍新劇,演員的事如何?”

“還要準備個全國大徵選。”我淡然。

“哦?”嵇安來了興致。

“訊息已放出,還缺女主角這塊,總挑不中我意。”這也是我猶豫再三的原因,當代娛樂圈,導演、編劇、演員一起爛,包囊那些毫無創新、胡亂切換的拍攝鏡頭與剪輯手法,乏味凌亂、不知所云的故事情節,加上矯揉造作、無病呻吟的表演技能,電視劇能看得過去,就算不錯的了。我雖然無力改變事實,但總想讓劇組稍微好上一些,與其找那些被金錢腐蝕,再也無法出演靈性的人物。還不如廣散漁網,看有沒有合適的演員。

“那配角呢?”嵇安急急忙忙說。

因為過於激動,他的手肘壓在桌子邊緣,呼吸上下起伏。

我看他神情,心中瞬間瞭然,知道他的意思。可我終究不能用他,心中平白地生出一股歉意。

“副導演在忙了,找演員是他的職責,我不好搶他的飯碗。”我委婉提醒道。而且,此時各大經紀公司也聞風而動,這背後有多少勢力糾纏,我也不願意介入。

嵇安臉上說不出的失望,他用杯子和酒窩遮住心中的不適。

“我也只是打工的。”我說。

一杯飲料喝盡,卻有了飲酒的微醺感。投資、製片、演出共同構成影視製造業,盤根錯節,難以分割。我琢磨如何找藉口離開,此時手機響了幾聲,原來是牛遇打來的電話。

“開學了,你來報到了嗎?”牛遇在手機裡說道。

我連忙解釋幾句,身子也稍稍直起,離開椅子,又朝嵇安打點幾句,遂告辭轉身朝店門口走去。

似乎我只要跑得快,陰影就能被我甩到身後。

我不是第一次來學院,奔到牛遇辦公室,隔壁是學生處辦公室,那邊比這裡熱鬧。有老師訓斥學生的,有託關係找人的,有忙碌地四下奔跑的,有翻找各種檔案的。牛遇這隻有他孤零零的一個人。

他一見到我,鎖門而出:“你來了,報名了嗎?跟我去見輔導員!”

他拎了鑰匙,兩人晃晃蕩蕩去了教學樓。

樓梯附近很多人,各自伸長脖子張望著。有少許同學手持手機卡,看外殼也是剛才被那夥學生推銷著買的,沒辦法,這年頭大學教授掛著各大公司獨立董事的名頭,手頭運營著公司,一搖頭,學位證書就拿不到手了,你說,不就是張手機卡嗎?而且大學了,換地點,得要用!

那幾位學生將手機包裝紙撕開,玻璃紙與紙殼分門別類地扔好,“嘟嘟”兩聲,同學們回頭,紛紛作鳥獸散,只見一輛電動回收垃圾車駛來,上頭坐了個套黃馬甲的清潔工阿姨,黑黝面板,蓬鬆頭髮,臉上戴著口罩,她伸長胳膊,用套著塑膠手套的手把垃圾箱外殼開啟,一使力,不同垃圾潮流匯聚到同一歸宿地。

我:“……”

眾同學:“……”

牛遇怒道:“你在這傻站著幹什麼呢?”

我低頭默唸道,總有那麼一縷陽光沒落在犄角旮旯的柱子後!

我瞬間心裡好受許多。清潔工阿姨也離開了,我定定神,然後與老牛上樓,敲響了輔導員辦公室的大門。

“請進!”一道清甜的聲音響起。

扭開門把手,我進門一抬頭,輔導員面露笑容,望向我們。看到牛遇,她稍稍驚訝一下,忙挪動步伐,走到我們旁邊。她身後的是堆成小山高的資料夾與同僚教師,其中少許幾人,瞧見牛遇,投來鄙夷的眼神,白多黑少,明晃晃的眼珠子輕輕地一晃。

牛遇不動聲色,他這麼大年齡了,懶得和年輕人計較。他抬抬眼皮,也不瞅他們一眼。

他心想,追逐名利、清高自傲,難免會背後當頭一棒,跌個大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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