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考慮考慮吧!”

見這些探病的人進門,我便含糊應對,不想再提這個問題。李為迎聽出我的意思,爽快道:“那好,我先回去。”

丁惠等人站在門口不敢說話,全都怔怔地注視李為迎。

“走!走!”我說,“我就不送了。”

“好,我自己還回得去。”李為迎說著,把削好的蘋果往我手裡一塞,“我還年輕得很,還沒老到要人扶持指路的地步!”

“這蘋果……”我一驚。

“你吃。”

“我不吃!”我怒道。

“唉唉,你這孩子,真不聽話!”李為迎走到丁惠旁邊,她那邊三個女孩,兩個男孩,全都傻了眼。他跟幾人道:“他可真任性!你們勸勸他!”

那幾個孩子都傻了般,兀自站在原地。

李為迎搖搖頭,招呼他們讓開,就出門去了。我氣得肝疼,手裡握著蘋果,汁水淋漓,很是狼狽。

好一陣子把削好的蘋果放下,擦乾淨手,這才有機會和幾人說話。段必勝把他們接來後,仍東拉西扯。人就是這樣,一個人守在病房裡,實在無聊;可來了人吧,勉強打起精神應付,多半也是給自己氣受。

“剛剛那是李導?”丁惠驚訝地說。

“對。”

“他也來探病?”

“有點事。”我有些不耐煩,為了他的事,我著實氣得不輕。

丁惠看出我心氣不平,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該怎樣找出個合適的話題,就只能手足無措地愣著。秦業卻東想西想,想到其他方面上了。他悄摸摸地問我道:“幕哥,你和李導是不是親戚?”

“不是。”我瞬間氣得肝又疼了。

“彆氣!彆氣!”段必勝看出我的不高興,可憐我,安撫道,“他們那個圈子裡的人認識,倒也很平常。”他又扭頭問我道:“他是有事找你嗎?”我一手摁住肝,搖搖頭,不想再答。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啊?”丁惠又好奇問。

“你忘了?”我奇怪道。別人不知道我和李為迎認識,那還情有可原。不過丁惠要是不知道,也有點奇怪。“前年春節,中誠的崔白夜老先生住院了,臺裡叫李導來指導下節目,我給他打下手。”我說給丁惠聽,“你當時也在臺裡。”

“啊!對,有這件事!”丁惠不好意思地一笑,然後搖搖頭,“我忘了!”

“你總是喜歡忘事。”吳曼琳也跟著笑。

“我也知道不好。”丁惠嘟起腮部,她從門邊繞到窗子前,去看外頭的風吹草動。只見楊柳綠蔭,有片葉子撲簌簌落下,卻是上面枝頭鳥兒驚起的。“……可我怎麼樣也改不掉!”丁惠回過頭來,滿臉苦惱地說,“我告訴自己一千遍,一百遍了,可我總記不住。該忘的事,一個字也不少地會忘掉!”

她說話時的姿態天真可愛,可語氣卻苦惱之極。

“唉,惠姐!”段必勝哀嘆道,“那是你心放太大了!凡事小心點,謹慎些,就能記住很多東西……”

他又看看吳曼琳,道:“你但凡有琳琳姐細心的半分,也不會總做出惹人討厭的事。”

“我也知道你說的,可我就是無法小心謹慎。”丁惠不好意思道,“我媽媽說我大大咧咧,天生是個男孩子的性格,難過得不得了。我小時候也為這個懊悔,也想不再粗心馬虎,可怎麼樣也沒學會,後來放棄了,就想,怎麼樣也是過下去,心思放粗點,也沒有什麼不好。”

段必勝還想爭執些什麼。

我不願聽他們爭論,這在病房吵得人頭疼,就說:“記性差點也沒什麼不好,我有的事想要忘記,可總難以忘懷。”

一提到這些事,千般思緒湧入心頭。

有些事小時候不覺得,嘻嘻哈哈,不過一笑,轉眼就忘了。過後反而會對當時或是憤懣、或是激情的情緒感到可笑和尷尬。但童年越不在意的真相,成年後會化為越難磨滅的情緒,反省、苦悶、悔意、痛苦、惆悵,接踵而來,不可斷絕。那時候覺得,能夠忘記反而是一件好事!於是一邊遺恨記憶日益衰退,一邊又羨慕起滿眼快活、瀟灑自若的人起來。

丁惠一聽我這話,瞬間樂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