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段必勝按下跳動的心臟,不動聲色地問。在場所有人也側目緘默,把目光齊齊挪向門口。

只有秦業那混不吝的拿手肘捅我:“那些女的上來找你了!”

來人又道:“開門!”

這聲音渾厚有力、低沉蒼勁,顯然是個男人。

我稍稍鬆口氣,知曉那些女子還不至於毫無廉恥到那種地步,不料在場的人聽罷,卻個個臉色大變,坐立不安,彷彿門外的這個人比母老虎可怕百倍。

段必勝更是壓低聲音道:“他怎麼來了?”

眾人紛紛搖頭,推說不知。

我問是誰。他們告訴我,是公司的經紀人宋叔。

耗子遇到貓大概就是這種情景。段必勝臉色鐵青,聞風而動,拔電源插座,收鍋收菜,一氣呵成。

咔擦一響,他把衣櫃開啟了,端著鍋想要放進去,但想了想,搬了把椅子,把鍋子放在櫃子上端,又在前面堆放些雜物,好擋住它。

“快點!”段必勝對幾個年輕人低吼,“把菜收好!”那幾個年輕人不知所措,手忙腳亂,好在段必勝有條不紊,吩咐他們幹活,或是掏床底,或是拿肩頂著門,以防外面的人突然闖入。

宋叔在門口大喊:“我知道你在裡面!”

段必勝收拾完,這才鬆口氣,整整衣衫,開啟房門。這時候宋叔已經很著急了,準備去拿備用鑰匙。

他身後還跟著個年輕人,身量很高,白皙臉龐,有股高傲的神色。

宋叔正和他說話,聞聲扭頭過來:“幹什麼?這麼長時間不開門?”

“哦,沒聽到。”段必勝不動聲色。

“我那麼大聲沒聽到?”宋叔把聲音一揚,接著把門拉大,身子就往屋內擠。

那年輕人不鹹不淡的,也跟著進門。屋內其他幾人面色惶恐,垂手而立,像耗子遇到貓。

在這種襯托下,我神色淡定,不動聲色,反而顯得很平常。

段必勝沒反駁他,宋叔一股子怨氣,他張口還想罵上幾句,一看到我,那些話一股腦吞回去了。

他在滿臉皺紋中愣是擠出一絲笑容,接著一雙手遞過,和我拉手,問道:“你怎麼來了?不事先打聲招呼?”

“剛閒下來,正好聚聚。”我禮貌地說。

“哎,來之前打聲招呼啊,我們好接待你!”宋叔拉著我的手,客氣地一握,旋即鬆開。

他的目光再次投到一屋子瑟瑟發抖的年輕小孩身上,撅著嘴皮唸叨著:“好哇!好哇!”

那些年輕人當然不知道哪裡好了,反而感到哪裡都不好了。

他們把羨慕的眼神朝我投來。我不是他們公司的人,用不著怕宋叔,更談不上伏小做低,謹小慎微。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年輕人見了,心下慕之,為之嚮往,也很正常,殊不知這年頭哪有輕鬆的時刻?

不過我的辛苦在片場中,他們卻在公司裡。這時候,房門外忽然晃出一陣影子,十幾個女孩在走廊盡頭朝房門裡望來。

“關門!關門!”我臉色大變。

眼見有幾個女孩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過來。

段必勝當機立斷,一把拉過宋叔,又撈過那年輕人,隨手將房門關上,落了鎖。那些女子的狂叫聲被門板隔斷,戛然而止。秦業同情地看了我一眼:“幕哥!這真是殭屍了!”

“……”

“不過我敢發誓,你來的訊息不是我傳出去的!”秦業扭扭捏捏道。

“閉嘴吧你!”段必勝對他不客氣。他嗤之以鼻,大喇喇跨到床上,盤腳而坐。而我走到窗前,朝下一望。

樓下水泥地晦暗得可怕,遙遙地離我好大一截。

這讓我瞬間放棄跳窗逃跑的計劃,不說會不會摔斷腿,就算一命嗚呼了,那些女的也未必會放過我。狂粉是一種很可怕的存在,殊不知rb曾有一位偶像岡田有希子,1986年的時候從公司大廈的七樓一躍而下,香消玉殞,當時rb全國範圍的粉絲震驚,不少年輕人效仿,跑到大木戶大樓同樣的位置跳下,甚至還有人圍在她去世的瀝青路上舔舐地面,冒出一大串類似拿頭蓋骨碎片煮湯的“都市傳說”。鑑於歷史有跡可循,我可不敢拿個人安危和這群腦袋狂熱的信徒對抗——雖說腦子有病的人只是少數,但挨不過人口基數太大了。

“這樣等會怎麼回去?”我悻悻地收回目光。

“那就別回去唄!”段必勝有氣無力,沒好氣道。

宋叔發覺這樣的確不對,掏出手機,給不知什麼人打電話,過不了多久,那群女孩被重新攆走了。她們個個悶悶不樂,對著拉她們走的保安破口大罵的。

段必勝聽到那罵聲,禁不住唏噓對我說道:“你這不是明星,卻遠勝過明星的人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