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行在馬車外的平竹立馬回道:“稟皇后娘娘, 是有個人跪在了巷子前面。”

蘇妁清楚, 自家前面的這條巷子雖然倒還算寬, 能勉強容下兩輛馬車並排而行, 但若是有人誠心想擋路, 往路中間一站, 的確是能堵住去路。只是誰這麼大膽子?

雖說今日回孃家所乘的馬車她已屏去儀仗, 但只看車飾與隨行的侍衛,也一眼便知非官既貴。

“霜梅,去看看是什麼人。”蘇妁轉頭朝著伴坐於車內的霜梅吩咐道。

“是。”霜梅邊應著, 邊掀開厚重的棉簾子探出半個身子往前探去,卻見是杜晗祿跪在前面!

霜梅連忙撤回身子,放回簾子, 神色凝重道:“娘娘, 竟然是杜晗祿!”

經過和離之事後,蘇家人大多知道杜晗祿是如何待蘇嬋的, 故而沒人再對他有半分尊重, 便是下人提起這名字來, 也是一臉的嫉惡如仇。

蘇妁不由得眉心一蹙, 她還沒找他算賬, 他竟找上門兒來了?

這廂杜晗祿跪在凜凜寒風裡已有一個多時辰了, 他是從天剛亮就堵在這兒的,生怕錯過了皇后的鳳駕。

他自然深知蘇家人如今對他的厭惡,或者說已不能稱之為厭惡, 而是痛絕!可他沒有辦法, 自從蘇妁做上了皇后的寶座,他便知道自己離死不遠了。或者說不只是他,而是整個杜家。

他明白,只是因著蘇家這陣子委實太忙了,才顧不上他這隻螻蟻。待大事一落定了,他的小命兒便要被蘇家人看進眼裡了。故而他不能坐以待斃,得趁著蘇家人心情好,將過去的怨結想法子勾銷了。

此前他想過,最好的方式是透過蘇嬋,只要蘇嬋自己肯為他說幾句軟話,蘇家人一定能放過他。可是他尋各種機會接近蘇嬋,蘇嬋就是不肯見他!想來也是,如今蘇家都出了一位皇后,一位吏部尚書了,蘇嬋還能再將他過去的那點兒威脅看進眼裡?

事到如今既然小鬼兒指望不上,他便只能直接來拜見閻王了!只是逼得他走上了這條路,他便唯有陷蘇嬋於不義,將她徹底出賣方能平息皇后娘娘對他的怨氣了。只有讓皇后娘娘也厭煩了蘇嬋,才會寬宥杜家對蘇嬋的所作所為。

眼見一個打扮貴氣的女官向自己走來,杜晗祿趕忙恭敬的將雙手高拱於頭頂,懇切求道:“草民杜晗祿,冒死求見皇后娘娘!”

過來的正是平竹,她傳達了娘娘的意思:“你有何事要稟奏皇后娘娘的,直接說予我便好。”

杜晗祿臉上怔了怔,既而堅持道:“因草民所稟奏之事涉及皇后娘娘母族榮耀,還望當面稟奏。”

平竹遲疑了下,轉頭想回去將厲害稟明,卻見霜梅過來了。畢竟是打小伺候娘娘的心腹下人,自然說話也更加有份量些。

霜梅自是知道這杜晗祿是個難纏的,也知蘇妁並不想見這種人,便打發道:“杜公子若有事要稟,我會一字不差的將你原話傳達與皇后。但杜公子想當面稟的心思就歇了吧,皇后娘娘何等尊貴,能私下與你面談?”

面上掠過一絲愁容,既而杜晗祿看了看霜梅,想到她也算是蘇家人了,託她轉達倒也算多個對蘇嬋之事的知情人。便點頭應道:“也好,那就有勞霜梅姑娘了。”

接下來便如實說道:“草民與蘇嬋夫妻一場,對蘇家二房的心思自是瞭如指掌。當初草民愾憤蘇嬋,除了她無端醋妒並下藥毒害府中下人外,也因著她心生邪野!在成婚之前,蘇嬋便嫉妒皇后與皇上的恩愛,幾次三番想要橫插一槓,特別是在蘇尚書不看好這門親事時,蘇嬋更是起過魚目混珠,代姐出嫁的念頭!”

杜晗祿所說倒也不完全是胡謅,當初蘇明堂收了首輔大人的聘禮後,幾次想要退回,蘇嬋的確與母親動過一絲這種邪念,想著退婚便是將首輔開罪了,倒不如由她代嫁,兩全其美。只是當得知首輔對蘇妁的一往情深後這念頭便一晃而過了,事後蘇嬋也只當趣事說與杜晗祿聽。

而杜晗祿打定,蘇妁如此愛皇上,這種過往如何忍得?只要皇后覺得蘇嬋罪有應得,那麼他對蘇嬋做過的那些,便也罪不至死了。

霜梅聽完這話,眉頭跳了幾下,心中泛上說不出的噁心來!正為難這種話是否要稟告皇后娘娘,稟告了必會汙了娘娘的清聽。

杜晗祿適時催促了句:“還請霜梅姑娘將實情逐字不落的轉述於皇后娘娘。”

嘴動了動,霜梅終是沒能說出什麼來,暗暗嘆了聲轉身去稟奏了。

聽完原話,蘇妁沉默了良久。霜梅看著娘娘的臉,好似這寒冬所有的凜冽都盡數覆在了她的臉上。

之前蘇妁還曾因杜家已因她失去了一個兒子而抱愧,甚至動過放杜晗祿一馬的念頭。眼下看來杜晗祿是求死心切,一刻也不想多活了。

既然如此,她也無需客氣,不過想著今日是難得回門的好日子,蘇妁便道:“去給杜晗祿說,他所奏的本宮業已知道了,自會處理,讓他退下吧。”

霜梅領命將話下達,杜晗祿自然乖乖退下讓路。

這種噁心人的事兒,蘇妁在孃家時一句也沒提。只陪一大家子人開開心心的用了飯,又圍爐烹茶閒話家常。期間二伯二孃連同蘇嬋也在,蘇妁沒有流露出半分芥蒂之意。

直到回了宮,見到早已忙完正事在等她用晚飯的謝正卿,蘇妁便不再隱瞞了,將今日所遇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

謝正卿顯然面露不悅,帶著一絲心疼意味的攬了攬蘇妁的肩膀:“可是影響到今日回門的心情了?”

蘇妁搖搖頭,蘇嬋之前是什麼樣她這個做姐姐的自然再清楚不過,又怎會真為此生氣。杜晗祿所說她也相信多半為真,只是如今蘇嬋既已轉性,又怎能留這麼個碎嘴在外頭亂說?便是蘇家不在乎話有多難聽,皇上的清譽還要不要了?

“你打算如何處置?”蘇妁邊飲一口茶,邊問道。

謝正卿看著她笑笑:“杜晗祿這人,我早就不想留,只是怕你對杜家已喪一子之事耿耿於懷,故而未好直接下手,拖至現在。”

蘇妁也回以俏皮微笑:“有沒有不必取人性命,但足以讓他吃夠苦頭,不再胡說八道的法子?”

略一思忖,謝正卿想到這幾日朝堂上正在為北疆牧民生亂之事爭議,一直也選不出個合適的人去鎮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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