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毓慶宮的大門, 謝正卿神色凝重。等候在門外的宋公公趕忙上前, 請示這一路要如何安排。

“皇上, 可要通知岑指揮他們準備一下?”宋公公問的謹慎小心, 可言下之意自然是指沿途刺殺朱譽晏之事。雖說皇上並未明說, 但既然逼太上皇千里迢迢往那伽國跑這一趟, 總不能真是去安撫的。

駐下了腳步, 謝正卿回頭看了眼毓慶宮,目光深邃的似能穿過層層朱牆,直看到裡面的朱譽晏。轉回頭時, 他的神色更加沉重了幾分,語氣中帶著無奈感:“不用讓岑彥準備了。”

接著邊往外走著,話峰一轉:“幾番賑災, 如今國庫正值吃緊, 且太上皇此行又以安撫為主,不宜招搖。讓內務府安排太上皇這一路儀仗配備及所需用度時, 務必減半減半再減半。三日後便啟程。”

宋公公臉上怔了下, 減半減半再減半?那原本太上皇遠行的四百隨從規制, 便成了五十人?且這五十人的一應用度也要減半減半再減半……

稍一細思, 宋公公很快便意會了皇上的用意。養尊處優慣了的太上皇, 在這樣隊伍的護送下, 如何能安然抵達那伽國?看來皇上這是對太上皇下不了狠手,打算讓其自生自滅啊!

三日後,朱譽晏便在這五十名禁衛軍的護送隊伍下, 簡裝出行。

儀仗威儀尚在其次, 可這糧水冬衣不足卻是要命的!然而就連朱譽晏出宮前自己私藏的民間銀票,也被宋公公給搜刮了去。除了內務府配備的物什外,他沒能多將一件東西帶出宮來。

因著隊伍所帶的糧食少,又要穿過無垠的大沙漠,這一路上禁衛頭目便將所有東西均分好,只有這樣他們才有可能活下來。可如此一來每日的可享用部分便都少的可憐,當兵的受慣了苦自是能挨,可朱譽晏卻是挨不住。

禁衛軍們自願將自己的口糧每日分一些給太皇上,可是這些粗茶淡飯便是放開量讓朱譽晏吃,他也吃不下啊!

離京後又行了兩日,隊伍抵達大沙漠。水源尚且好說,禁衛軍們在進入沙漠之前便將水補足,足以確保不會渴死在沙漠之中。

只是這些新補充的水,卻是來自於民間的井水。軍人們喝它自是無礙,朱譽晏那嬌貴的脾胃可就受不住了。

在宮中時,朱譽晏日常所飲之水皆是燒好的靈山泉水,而這種民間的生井水他喝了沒兩日,便開始時不時的腹痛。

隨行的有御醫,奈何草藥受限,加之煎藥的條件也沒有,只能隨便拿些現成的丸藥給太上皇服下。只是送服丸藥的同時,朱譽晏仍是每日要繼續飲生井水,脾胃之症無法緩解。

拖著這具越顯虛弱的病體,朱譽晏又跟著隊伍行了三日,終是開始全身發熱,高溫不退。太醫試了數種法子也無法降下溫來。其實此時折磨著朱譽晏的,除了那些不乾淨的水和煮不熟的糧食外,還有精神上的摧殘!

窩囊!朱家兒孫活到這般境地,委實太過窩囊!

高燒這段時日,朱譽晏每每昏睡都會夢到他的父皇,場景相同,對話也相同。

父皇問他,給他的東西呢?

朱譽晏便問是指何物。

父皇答,江山和你的母后。

朱譽晏垂頭低泣。如今朱家的江山易主,母后的清譽也被他利用了,毀盡了。

最後朱譽晏只能慚仄至極的答到:丟了……

直到夢醒,他眼角仍噙著淚水,是對朱家先祖的愧對,更是對如今慘況的不甘。

……

又過了三日,朱譽晏再次夢到了他的父皇,這次有所不同。

這次父皇沒有斥責他,也沒有埋怨他,反倒還伸出衣袖幫他擦拭了眼角的淚痕。

父皇難得露出個溫柔的笑顏:“晏兒,既然覺得累了,無力了,不如就來陪父皇吧。”

朱譽晏拼力的點點頭,這是他如今最想做的!逃離開這片混沌,他方能安寧,方能不憋屈……

便也是在這一日,禁衛軍們一早喚太上皇起寢,朱譽晏卻再也沒能睜眼。

此行安撫那伽國,旗號便是太上皇為表誠意,親身遠赴。故而連路上太上皇重病,他們都不敢調頭折回,因為出宮時宋公公便傳達了皇上的旨意,不達那伽國不可回頭。

可如今半道兒上太上皇都駕崩了,禁衛軍們自然沒有必要再走下去,當即調頭返回戊京。

去時因著護送太上皇,一行隊伍緩慢至極。再加上下發銀兩有限,要均分給去返雙程故而不敢亂花。但回程時大家卻完全沒有了這些顧慮,該騎駱駝騎駱駝,該騎馬騎馬!不消三日,五十人的禁衛軍隊伍便抵達了京城。

護送太上皇遺體的隊伍剛剛返京,先行進宮報信兒的禁衛已早早到了紫禁城,將太上皇駕崩的訊息上達新帝。

養心殿玉基之上的龍椅中,謝正卿正如往常一樣批閱奏摺。

宋公公急急來報,行過禮後額頭深蹙著道:“啟稟皇上,三日前,太上皇在赴那伽國的途中駕崩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