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日頭盛, 秋日過午的風帶著淡淡的暖意, 穿過虛掩著的窗牖送入房內, 不冷不熱。

房內, 蘇妁與蘇嬋同坐於榻椅中, 之間隔一榻幾, 上置兩杯熱茶。霜梅送完茶點剛剛退下, 蘇妁便率先開了口:“蘇嬋,你想要我幫的忙,可是代你去求首輔?”

既知是躲不過去的問題, 蘇妁乾脆佔據了主動,只是稱謂與語氣上皆帶著顯而易見的疏離。

原本蘇嬋以為蘇妁又會兜圈子不提正事兒,這下見她自己提了, 便也不否認, 面帶幾分慚仄的點點頭,然後無顏再抬起。

“那你想讓我幫你求他什麼?”問罷, 蘇妁信手拿起一塊茶點咬了一小口, 方才只顧著早些退席躲開蘇嬋, 飯倒是沒吃上幾口。

見已問至重點, 蘇嬋也顧不得那些羞愧的心思, 抬起頭來醞釀出幾分真假摻半淚眼朦朧的可憐相兒, 難為情道:“姐姐,當初杜大人的庶子杜晗昱死的不明不白,坊間亦有傳言此事與姐姐有關, 故而杜家對咱們蘇家心存怨尤, 也是人之常情。”

怕這話說的會惹蘇妁不高興,蘇嬋又趕忙補了幾句:“嬋兒知道那個杜晗昱定是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才會得此下場!故而杜家自始至終也不敢對首輔大人的處置有半點兒微詞,只是杜晗昱一人犯下的錯,難道他一條命還不夠讓大人息怒的麼?”

聽到這話,蘇妁心中也多少有些傷感。杜晗昱的確做了些禽獸行徑,可想想他當時的所做所為,也的確有她自己的責任。

當初她想偷書才同意住進了杜家,在杜家人眼中,她這般上趕著搬進去,也難怪杜晗昱起歪心思。宮中那次更是福成公主一手佈局,說起來杜晗昱也是被設計的,便是他再有錯,一條命的確也足夠補過的了。

“蘇嬋,你別在說這些了……你到底想求什麼?”蘇妁眸中隱有愧色。對杜家人,她怨亦有之,愧亦有之。若是力所能及又不傷天害理之事,她倒也願為杜家做點兒什麼,以彌補杜淼的喪子之痛。

前話已然鋪墊完畢,蘇嬋看得出蘇妁已有動容,便從榻椅上下來‘噗通’往地上一跪,雙手扒著蘇妁的腿,又來一波眼淚助勢:“姐姐,其實杜大人心裡也一直知道是杜晗昱有罪在先,故而若姐姐可幫杜大人恢復朝中實職,那便算是解了蘇杜兩家的心結!”

這回蘇妁沒急著去拉蘇嬋起來,而是怔怔的坐在榻椅裡,手中的糕點扔回碟子,冷冷問道:“你是要我去求謝首輔,復了杜淼的官職?”

蘇嬋急切解釋:“姐姐,杜大人只是停俸留職,並未被正式削官,故而姐姐去向首輔大人求情,也不算是干涉朝政,不過就是做個人情罷了。如今嬋兒清白已然不在,若是不能解了杜家的心結,杜晗祿便無法正式娶嬋兒,那蟬兒這輩子就……”

說罷,蘇嬋將臉埋在了蘇妁的膝上,雙手緊緊抱著嗚咽不止!

“蘇嬋,你……你先起來!”

蘇妁用力拉扯了幾下,卻怎的也拗不過蘇嬋。最終蘇妁只得放棄拉她,沉默良久後,淡然的開口言道:“蘇嬋,謝首輔的確是向我下了聘,可這不代表我一定會成為首輔夫人,更不代表他會無條件的縱容我。你所求的並非小事,而是朝堂職權的大事!就算你在這兒跪到天黑哭到天亮,我也無法現在就答應你……”

蘇妁口中雖然說的是不能答應,但蘇嬋卻聽出了這話外的意思,顯然蘇妁是覺得自己未必能辦到,而不願將話說死。不過她的話中透著會盡力一試之意。

故此蘇嬋也不再沒完沒了的哭啼,乖順的起身,哽咽著說道:“姐姐,嬋兒知道您一定不忍心看嬋兒想不開尋了短見。”

蘇妁冷著臉不回應,心下五味雜陳。她若當真去求謝正卿,謝正卿定會認為她恃寵而驕……

見蘇妁不說話,蘇嬋怕自己惹煩了她,便識趣的道:“嬋兒不攪擾姐姐了,嬋兒相信姐姐定會盡心。”說罷,蘇嬋退了出去。

蘇妁則懶怠的斜在榻椅裡,心中愁著這事兒是否應該插手。

巧的是,晚上宮裡便遣人送來了貼子,說是蘇明堂在冀洲救災立了功,一時半會兒又無法回來團圓,故而後日中秋佳節首輔大人在宮中設宴,請蘇府所有人進宮過節。

聽了這訊息,最激動的莫過於蘇嬋!此舉可見首輔大人有多重視蘇妁,加之中秋佳節花好月圓,只要蘇妁肯提,此事多半可成。

***

轉眼中秋,因著蘇家人今晚皆要進宮,故而便在晌午飯時備了月餅,提前用了頓團圓飯。

待太陽稍稍西斜,宮裡便派來了馬車。

路上,桐氏小聲與蘇妁講:“這位首輔大人倒也是心細,想到咱們一大家子人,府裡的馬車定是坐不下的,竟特意派車來接。”

說這話時,桐氏面色看似平靜,眼角眉梢兒卻有著掩藏不下的喜悅。桐氏從未想過女兒會嫁去什麼高門深府,更莫說是宮裡。但眼下既然謝首輔對女兒一片真心,竟毫無勉強的願意娶蘇妁為正妻,那桐氏倒也樂得女兒有個靠得住的肩膀。特別是如今連蘇明堂都點頭了,桐氏心裡便徹底沒了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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