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吉只朝怡嬪微微頷首, 怡嬪便招呼他就坐, 並著人奉了好茶款待。

在這紫禁城裡明面兒上一個是主, 一個是奴, 但偏偏皇極殿又是這紫禁城裡的一個變數。謝首輔黨堅勢盛, 照拂著皇極殿內的一眾下人也都高人一籌。

怡嬪自是想用心招待, 可宋公公眼下哪有功夫寒暄磨蹭, 一落坐便直切正題:“怡嬪娘娘,雜家今日特來叨擾,是因著皇極殿有人在紫熙苑走失。而您這鐘粹宮離紫熙苑最近, 便想問問有無哪個下人見到過面生的姑娘。”

剛端到手裡的茶杯抖了抖,怡嬪遂又將其放下。心中忐忑,面上卻是從容的朝翠蓉吩咐道:“你去將宮裡所有人叫進來, 供宋公公問話。”

說罷, 怡嬪還挑了下左側的眉眼。宋吉在她右手邊兒,翠蓉在左手邊兒, 是以這個微妙的動作也僅翠蓉看進了眼裡。

“是, 娘娘。”翠蓉福身後退下。她自然明白娘娘這是有心瞞下那賤婢的事, 便給下面的人吩咐下去, 誰也不許亂說。

怡嬪則趁翠蓉去叫人的空檔, 邊邀宋公公喝著茶, 邊漫不經心問道:“不知這位能讓宋公公特意跑一趟的宮人,在皇極殿內是何職務?”

她原想著那賤婢頂多就是宋吉手底下用慣了的舊人,卻不料宋吉答道:“是首輔大人非常重要的一位客人。”

聞聽後, 怡嬪再次陷入心慌意亂, 思量著能讓謝首輔請去皇極殿做客的,怕是來頭不小!只是想這些時,她臉上還是那副早已如面具般不動聲色的淡然。

很快翠蓉便帶著十來個宮女和四個太監回來,自己也混入他們之中站為三排,行了禮後便垂首恭立著等宋公公問話。

“你們今日可有見過一位十五六的姑娘,穿著一身兒水藍色滿繡海棠花兒的雲緞衣,長的是極其……標誌。”其實宋吉原本覺得‘嫵媚’更貼切,但想了想這終究不是個雅詞兒。

他掃了眼,見眾人紛紛搖頭,沒有一個人見過。

“行了,那你們之後也留意著些,若是萬一碰上了,立馬來皇極殿報信兒,有重賞~”見此處已無價值,宋吉只得抓緊再想別法。

怡嬪娘娘在翠蓉的攙扶下親自將宋吉送至門口,然後遣散了宮人們,往暗房走去。

路上她不放心的問翠蓉:“叮囑他們管好嘴了嗎?”

翠蓉信誓旦旦道:“娘娘放心!奴婢業已放過狠話了,誰敢對外提那個賤婢一句,立馬割了舌頭!何況咱們宮裡的人都是有”

聽了這話,怡嬪懸著的心落下了小半,只是臉上也不再強掩下恐慌作戲。翠蓉看著,也不免多嘴問了句:“娘娘,她既然真是皇極殿的人,為何您不乾脆將她放了?”

這時二人已走到暗房門外,怡嬪伸手將門推開個縫兒,看著躺在水桶裡氣息奄奄的姑娘,反問道:“折騰的還剩下半條命了,此時送回去,那不是自找麻煩嗎?”

翠蓉旋即領會。宮裡誰不知皇極殿的人不能輕易開罪,便是在外犯了事也不能擅自懲罰,故而若是此時將那賤婢送回,非但討不了人情,反而還會結下樑子。

“娘娘,那要如何處置她?”翠蓉蹙眉發愁,如今放也是禍,留也是禍。

卻見怡嬪嘴角勾起個詭詐的笑容,配之眸中狠厲,令人望而畏葸。

“這世上,只有一種人不會開口告狀。”

翠蓉錯訛了一瞬,顫顫巍巍道:“娘娘是打算……殺她滅口?”

這些年翠蓉跟著怡嬪雖也沒幹什麼好事,間接死於她們手下的人也不是沒有,但如這般直白的動手去殺,尚屬頭回。

聽到翠蓉話裡帶的畏懼,怡嬪似有不悅,轉頭斜她一眼,詰斥道:“我們今日不殺她,她轉過頭來就要給我們添麻煩!”

“是是是!奴婢知道了,娘娘息怒。”翠蓉連忙認錯,想想方才那賤婢水刑之時,皆是她在發號施令,上回打那賤婢耳光的也是她!若真讓那賤婢跑回皇極殿告狀,怕是最倒黴的就是她了!

畢竟怡嬪懷著皇子,又抬了位份,沒人敢將一位主子怎麼樣,那麼最終拿去給皇極殿平復怒氣的,八成就是她。

念及此,殺了這賤婢倒是對她最有利的。

“娘娘,那咱們何時動手?”翠蓉眼中精光閃動,到似有了期待。

怡嬪望著那木桶裡許久不動一下的人兒,面色無波,“今夜,你帶著兩個可靠的太監將她投在紫熙苑的水井裡,偽造成自戕。事後給那兩個太監每人五十兩銀子封口。”

翠蓉也順著怡嬪的視線往裡看了看,眼中帶著幾絲興奮的建議道:“娘娘,反正那賤婢都沒幾口氣兒了,不如直接將她溺死在水桶裡,再投井,免生枝節。”

她想的是夜裡靜謐,扛著這賤婢出去時萬一叫上兩聲,總是招惹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