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著那盤子,蘇妁的手隱隱發抖,倒不是氣,而是委屈。看來他一點兒也不喜歡酸,讓她一試再試,只是誠心刁難。

算了,謝首輔從來不都是以霸凌別人為樂麼,兩口酸食又算得上什麼。得虧是他這會兒心情好,不然開口讓她嚐嚐那盛菜的盤子是何滋味,她不也得照做麼。

想到這兒,蘇妁釋然的放下這一盤,繼續一道一道的試了下去,每一道都仔細稟述口感。

只是不管是她說的天花亂墜的,還是不怎麼喜歡的,首輔大人都未動一下玉箸。

到膳案的盡頭,有四盅需要保溫的菜餚,皆用鑲著玉塊的蓋子罩著。玉有良好的傳溫效果,故而日常裡伺候用膳的宮人只需摸了摸那玉塊,無需揭蓋便知此時菜溫是否宜入口。

前三盅分別是木李燉血燕,酥酪蟬,溜鳳髓。謝首輔未用,卻說這些玩意兒金貴不宜浪費,全吩咐蘇妁用了。她吃的倒也開心,只是吃完了也並不知是些什麼東西。

當蘇妁捧著第四盅到謝正卿眼前,她揭開蓋子後,卻怔住了。待反應過來的那一刻時,她險些將東西摔在地上!

白玉般的細瓷盅裡,那東西金光閃閃,粲煥燁煜。

蘇妁覺得此刻她應該跪下賠罪,可想到之前行禮時謝正卿的那句“有賞”,立馬又不敢跪了。

“大人……民女不是質疑您……”她顫顫巍巍的盯著那瓷盅裡的東西,一臉可憐相兒,卻不敢抬頭看謝首輔。只暗暗猜測他此刻臉上的表情,是震怒,還是冰冷?

然而謝正卿什麼表情也沒有,他只是站起身來,從瓷盅裡拿出那枚金釵在手裡把玩,臉上陰晴不明的詢道:“不喜歡?”

面對他的詰問,蘇妁哪裡有勇氣抬頭。首輔大人賞給自己的東西,轉頭自己又賞了別人,這是多大的不敬!只是讓她想不明白的是,那個明明看起來很老實很可靠的送柴小哥,怎能轉頭就出賣了她?

見她不敢面對,謝正卿偏就往她身前靠了半步,胸膛正好抵在蘇妁深埋下的頭上,嚇得蘇妁倒退半步,趕緊抬起頭來解釋。

“求大人恕罪……大人昨夜便告知民女業已將蘇家人送回了蘇府,民女心中感激不盡!今日民女特意去求人代為回家看看,主要是想給爹孃報個平安,真的不是懷疑大人所言……”邊說著,蘇妁邊一點點往後退,她本能的怵著步步欺近的謝首輔。

“這金釵……也是民女唯一拿得出手的值錢物件兒,原是想著待回家了再重銀贖回的。民女萬萬不敢漠視大人的賞賜……”

說完這句,蘇妁也已退到了粉牆前,退無可退。她身子崩得僵直,踮著腳尖兒緊緊擠在牆上,如臨大敵。

讓謝正卿有些不悅的是,他好不容易嚇得她不敢再跪了,可她還是改不了畏懼他的毛病。不過就是問她一句是不是不喜歡這釵子……

原本他不氣,被她這一躲,他反倒真有些氣了。他倒也喜歡她乖,對他有幾分敬畏倒也無妨,但不該是這樣,畏到想躲想逃。

他對她做過什麼?又對蘇家做過什麼?從頭到尾都只有幫持。便是手上偶有沾血,也是為了護著她,那她的畏懼又是從何而來?

憂心家人為何不來求他,卻去求個送柴的小販!

謝正卿粗喘了兩息,漸漸壓下心底的那點兒不悅。緊接著便有一團熱霧噴薄在蘇妁的耳畔,癢癢的。

“去把衣裳換了。”

聞言,蘇妁抬起眼簾,萬般不解的望著他。

***

日沉之時,蘇家上上下下正圍在一桌用著晚飯。

說來也怪,以往安穩度日時幾房之間多有不睦,關起門兒來朝天過,飯也用的冷清。如今蒙難了,倒有了份凝聚似的,一大家子有說有笑,好不熱鬧。就連素日裡話最少的蘇明堂都比原先話多了。

雲娘怕給長輩們添擾,未敢說二房一家捲鋪蓋回孃家的事,只說老宅子總要有人鎮守,二房的留在郎溪作個外應也好。

正在這時,一陣解鎖鏈的聲音傳來。膳堂敞著門正好面著蘇府大門,一家人便齊齊往大門處看去,猜著難道是蘇妁回來了?

大門敞開,進來的卻是十幾個手持棍棒,來意不善的私府護衛!

蘇明堂和蘇博清意識到事情不妙,率先起身,眸色凝重的注意著大門處。最後進來的,竟是汪家小姐——汪語蝶。

蘇明堂突然鬆了口氣,以為是怎麼想多了,可蘇博清卻明白她所來非善。只是眼下,他正巧也有事要問她,她送上門來了,總好過他再千方百計的出去。

就見蘇博清一路疾步來到蘇府大門前,雙手扶上汪語蝶的胳膊,急急問道:“妁兒呢?你把她怎麼了!”

汪語蝶臉上僵了下。就在蘇博清朝她大步走來時,她還幻想著是否他後悔了之前所言,可待他將話問出,她只覺又一把鈍刀子插在胸口!

果然他跟蘇妁才是一家人。只有自己像個傻子般的,將他們兄妹一個視為此生摯愛,一個視為閨中姐妹!

喜歡嫁了個權臣請大家收藏:()嫁了個權臣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