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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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首為瞻號為令,入輔諸軍百戰兵。聞竊天台無一物,報國裹屍嘆戊京……”
令蘇妁至死也未想明的是,爹爹兩年前的一本《鵲華辭》,竟讓今日的蘇家落了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灼灼烈日將大地烤的虛虛晃晃,蘇家庭院裡上上下下三十六口人,此時正面朝鑲鉚釘的枬木朱漆大門,悽悽哀哀跪成一片。
大門處站的乃是宮裡來宣讀聖旨的公公,宋吉。
蘇妁跪在第二排,與大家一樣深埋著頭恭敬聆聽。她聽到宋公公宣完了旨,又口舌輕薄的對著她爹譏刺了句:“蘇明堂,你這膽子委實是大呀!膽敢以‘首輔竊國’作藏字詩,還影射聖上的玉璽被偷了……你說不抄你家,抄誰家呀~”
最後那句,簡直是如戲文兒中的花腔般,悠悠自宋吉的口中唱了出來。
蘇妁大著膽子偷偷抬眸看了眼他。
蘭花指,娘娘腔,拂塵一甩殺四方。‘宋吉’名字起的吉祥,今日做的卻是為蘇家‘送終’之事。
只見他轉頭看了看兩側提著長刀的大內侍衛,柳枝兒似的細頸驕矜的晃了晃,口吻帶著幾分倨傲:
“我說——動手吧各位?都站在這兒看戲吶?今兒個你們一個個的可都給我搜仔細嘍,一個活口也別留~”
……
“啊——”伴著一聲駭耳的尖叫,女子自床上驚惶坐起!面青唇白,冷汗涔涔。
先前慘絕人寰的血腥一幕至今仍在腦中揮之不散!蘇妁只覺眼前仍腥紅一片,方才伴著那焚天火勢倒於血泊的,一個個皆是她至親的家人……
此時,丫鬟霜梅正在院子裡收拾晾曬的衣物,驟聞屋內這聲尖叫,跑過來一腳將門踹開,不假思索的就衝進了屋。
她手中還持著漿洗衣物用的棒槌,小小身板兒卻作出強勢的攻擊狀,還當是小姐閨房裡進了什麼魑魅之流!
四下尋摸了圈兒,霜梅見除了直挺挺坐於床上的蘇妁,並無其它什麼東西在。這才將手中高舉的棒槌放下,稍許心安了些。
“小姐,您方才是怎麼了?”
蘇妁的眼尾布著幾縷鮮紅血絲,她定了定神兒,側目凝向霜梅。看著站在眼前的丫鬟,她臉上既有懼怕也有疼惜……霜梅這丫頭,方才不是被那些侍衛亂刀砍死了麼?
“霜梅,你……你還活著?”蘇妁聲色顫顫的爬下床,眼神張惶。一隻瑩白細手自那寢衣寬袖中緩緩探出,怯生生的撫上霜梅的臉。
溫軟彈滑,緋粉淡浮,她終相信眼前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十七年前,蘇妁的娘桐氏,在蘇府院兒外的梅樹下撿了這女娃。那日正值霜降,滿覆白霜的梅花瓣兒將女娃蓋了個大半,抱回府時雖是氣息奄奄,但也因著這些花瓣兒才保了一命。是以,桐氏便給這娃取名“霜梅”。
之後不多久蘇妁出生,桐氏便乾脆將霜梅放進她屋裡,讓奶孃一併帶養著,慢慢當個小丫鬟調·教。從此蘇妁與霜梅二人相伴著長大,名為主僕,實則卻更似姐妹。
見蘇妁沒頭沒腦說些不吉利的話,霜梅臉上露出些焦急之色,邊伸手去摸蘇妁的額頭,邊口中喃喃著:“小姐您瞎說什麼呢,這是病糊塗了麼?”
試了手溫,霜梅不由得一驚:“呀,果真是燙得緊呢!小姐您快回床上歇著,奴婢這就去找老爺給您請大夫!”
說罷,霜梅就強行攙著蘇妁坐回了床上,不由分說的轉身出門。
蘇家老爺蘇明堂乃是朗溪縣的縣令,按說朗溪與京城毗鄰,百姓又精於商賈之道,算得上個富庶大縣。可蘇明堂砥礪清節,脂膏不潤,日子反倒過的不如個山區小縣之長。
在蘇家這樣拮据的府宅,原本下人就精減,自然不會收養個娃娃慢慢栽培。可因著撿霜梅時正值桐氏懷著蘇妁,蘇老爺便破了個例,只當是為後代積善餘慶。
故而在霜梅的心裡,蘇妁是主子、是恩人、還是個吉星。她這輩子也不指望贖身或是配人了,只一心想著伺候小姐出嫁,盡忠到老。
未幾,霜梅頂著一張悻悻的臉回來了,望著坐於床沿兒的蘇妁,抱愧道:“小姐,府裡的馬車被老爺派去送書了,若是奴婢跑著去藥鋪,怕是半個時辰也回不來,倒不如等馬車回來再去……”
“不如奴婢先給您敷敷冷帕子好了!”說著,霜梅將乾淨的棉帕子浸到洗漱架上的銅盆裡,仔細絞了絞,端至床跟前兒想幫蘇妁敷。
“等等,”蘇妁伸手阻住她,眼中驀地聚了絲精光:“你方才說爹派人出去送書?”
“是啊。”霜梅呆呆的望著蘇妁,對她這莫名的一驚一乍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