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睇卓立於山巔,蓄勢待發的男子,太和心知一旦落敗,便會步溟魔前塵,萬劫不複。故眸光陰沉,於識海內,同那邪祟商榷後,以退為進。刻意示弱,佯裝拙火不濟,落下風。實則引兄長上前,揮劍梟首之時,陡然矮下身去,繼又暴起。

“永訣。”

當太鴻不防,法器為胞弟所奪,又為之一掌擊在胸口之際,太和趕盡殺絕,凝須陀子於掌心,欲置兄長於死地的當口,太鴻身前的空間猛然扭曲。按理說,施術將自己和胞弟瞬間從南儋部州轉移至鬱越,已然耗費大量拙火,力有不逮。兼之此間重傷,體內的涬氣亦所剩無幾,連尋常術法都有心無力,遑論開啟「鑒」中世界。然而,虛空之門頓開,從裡間躍出的女子生生擋下致命一擊。當其如斷線的紙鳶,直直墜向荒原,因始料未及的變故而凝怔的兩個男子雙雙回過神來,肝腸寸斷。

“媔媔!”

縱是傷重,仍勉力先於胞弟接住妻子的太鴻悔不當初。若先前,未有應承好奇尚異的妻子,教她開啟鑒界之法,此刻躺在那裡的,便不會是她。

然,媔媔無悔。

“夫君……”

氣若遊絲,仍沖悲痛欲絕的丈夫勉力一笑。千鈞一發,救他於水火。亦不枉素日夙夜匪懈,苦修不輟。轉首,望向亟渡靈能予她,卻因心脈已斷,終難迴天,雙目瞠紅的男子:“回頭是岸……”

苦勸故交,他們是一母同出的兄弟,亦曾患難與共,緣何要鬥個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放下吧……”

一切,終歸塵土。竭最後的氣力,望他放下心中所執,便闔上那雙十年來,令他夢寐不忘的粲然星眸。於丈夫懷中,嚥下最後一口氣。

“為什麼……”

執手,欲留住那抹熨心暖意。奈何愈漸冰冷,姣妍面容亦如那蒼涼荒原,再無生色。

“都怪你……”

悲不自勝,木然良久。直至埋首亡妻肩頸,半晌沒有動靜的兄長面無表情,抬起頭來,一節一節,將他的手指從亡妻手上逐次掰開。終是忍不住,怒吼出聲。若非他陰魂不散,不願悄無聲息地死去。諸如麒麟、白澤等族,怎會陽奉陰違,暗地裡打探他的行蹤?

“你若有心避世絕俗……”

又怎會死乞白賴,避入昆侖山,牽累媔媔?!

“定是你拿主僕之情,要挾於她!”

重情重義,方才收留這個禍根,誤己性命。卻讓兄長冷笑。且不說媔媔是他發妻,恩愛十年,鶼鰈情深。就論當初,顧念手足之情,避居昆侖,再不出山,成全胞弟稱王之心。而今看來,亦是無比諷刺。

望一眼懷中溘然長逝的妻子,太鴻眸中再無一絲溫情。

“等我……”

俯身,抵上冰冷的額頭。一夕間,痛失愛妻,孩子們遽爾失恃,皆因他一而再,再而三,隱忍退讓。抬眸,冷睨一母同胞的手足。自個兒造的孽,自個兒親手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