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

逝者已矣。若還念及骨肉親情,便閉嘴,讓長姐走得安生一些。

然而,當年在六合宮當差,後又出走昆侖,不曾逢面的庶妹,因著族內口口相傳的風聞,以及父親的寵愛,未將嫡出二姐放在眼裡。

“你算——”

什麼東西……

當龍族庶女惱羞成怒抬首,因那迥異於傳聞中貌醜如彘的光潔面容,以及美眸之中隱蘊寒芒,如鯁在喉,情難自禁,打了個寒顫。百思不得其解,族親口中逆來順受的庸懦二姐,緣何不怒自威,令她不敢造次之際,已然允她妃位、不日入宮的那位至高無上的尊者,悄然出現在清心苑內。頓生底氣,膝行到他跟前,泫然欲泣。

“二姐不講理……”

竟阻她送長姐最後一程,卻不想那尊者由始至終不看自己一眼。同那漠然相望的女子對視良久,終是長嘆:“是我照護不周。”

雖因微時便稱許他驍勇、不遜於兄長的女子之故,予少綰多了幾分憐惜,榮寵不衰。但終究還是疏忽,未有照拂好次妃,令其韶華殞逝。當數步之遙的女子起身,看似平靜,淡然商榷,長姐已盡龍族嫡女之責,可否允她身後歸葬故裡,於她少時流連忘返的嵐海之畔長眠?因著相交多年的默契,以及女子眼中若隱若現的怒火,知其心中有恨,嗛而未發而已。

“那便依你所言吧。”

雖說出降隨夫,不當歸葬龍族,但對面前的女子,心中有愧。兼之說不清道不明,輾轉心頭多年的那抹澀意,終是從善如流。

“你走吧。”

目送女子背起長姐遺身,於月門前化龍,扶搖直上。親手隱去須彌山周遭的結界,允她離去。遁入雲霄,直至消失在天際,方才回首,望向欲言又止的龍族庶女。

“回去告訴你父親,是本君的意思。”

原想在他面前痛斥二姐僭越,恣意妄為,卻未料到至高無上的男子,非但沒有動怒,反而差她做信使,不遠萬裡,給那龍族棄女打圓場。不禁憤懣交織,這少條失教,放意肆志的二姐,緣何得上君青眼?然而平素和善,穆如清風的男子,此間面上冷若冰霜。噤若寒蟬,審時度勢。最終,亦只得識趣應承。

不過得令,著即動身,化龍飛天的剎那,又聞其低喃,不急於一時。如墜五裡霧,愈發困惑。直至追上惹是生非的二姐,隨其回到族內。不情不願,轉告一頭霧水的父親,上君特允長姐歸葬故裡。仍未釐清個中緣故。

“總之,就按媔媔的意思,將少綰葬在嵐海之畔吧。”

不同於年少,不識情滋味的么女,龍族族長乍見次女脫胎換骨一般,雖亦詫異,不知情由,但聽么女轉陳聖意,頓悟十年來,常是旁敲側擊,打探故交近況的那位,許會動其他心思。

闔了下眼。較之察言觀色,賣乖弄俏的么女,倒是誤打誤撞,深得君心的媔媔,更適合入主六合,取少綰代之。

故一反過去板正,如禦下一般,對次女疾言厲色。破天荒,沖著媔媔,溫潤微笑:“既已歸來,便在你長姐的舊居,住上一陣。”

昆侖天寒地凍,亦不適合清修。趁熱打鐵,遊說次女,不妨在族中長住。卻讓後者垂眸淺笑。

彼此血緣至親,多少有些靈犀。父親此間是何成算,亦能推斷一二。不過……

“恕女兒不能從命。”

且不說十年前,她已為君婦。縱是待字閨中,她亦不可能出降,委身那等不肖之徒。

故淡淡打發面有不豫之色的么妹。凝睇飽諳世故,為了應龍一族,曲意逢迎亦在所不惜的父親,直言不諱十年前,將她放逐昆侖。彼此之間,已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