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節(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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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倫敦先生心裡仍然琢磨著,莫非身份高的人自有樂善好施的義務呢?
“哦,倘若你有這麼一種願望的話,就試試看吧。”
他將一隻手伸到雨裡去了。
“霍爾,我跟你說,他乖乖地接受了。”
“是嗎?這惡棍!”莫瑞斯說,“為什麼他不肯接受我的呢?我猜想你給的多吧。”
倫敦先生面泛愧色,承認是這麼回事。他生怕碰一鼻子灰,所以一狠心給了較多的小費。那家夥顯然讓人無法容忍,但他認為霍爾為此事較真兒,格調並不高雅。當僕人粗暴無禮的時候,就應該不予理睬。
然而莫瑞斯非常生氣,感到疲倦,赴倫敦請催眠術師診治,也使他焦慮。他覺得剛才發生的事是彭傑待客簡慢的一個例子。他有心報複,溜達到門口,用一種隨便的、卻含有威脅意味的口吻說:“嘿!那麼五先令還是不夠嘍!那麼你只肯接受金幣嘍!”安妮來給他們送行,把他的話打斷了。
“祝你好運。”她對莫瑞斯說,表情極其嫵媚,接著頓了頓,好像在邀他吐露秘密。她撲了個空,卻補充說:“我很高興,因為你現在並沒有玩世不恭。”
“你高興嗎?”
“男人都喜歡讓人家覺得自己玩世不恭。克萊夫就是這樣。對嗎,克萊夫?霍爾先生,男人個個都滑稽透頂。”她撫弄著項鏈,微笑了一下。“滑稽透頂。祝你好運。”這時莫瑞斯很中她的意。他的處境,以及他面對現實的態度,給她以有著恰如其分的男子漢氣概的印象。“如今,戀愛中的女人,”當他們目送客人們動身的時候,她站在門外的臺階上對克萊夫解釋說,“如今,戀愛中的女人絕不裝腔作勢——我但願能知道那個女孩子的名字。”
那個獵場看守顯然感到羞愧了,他從僕人手裡把莫瑞斯的手提箱奪過來,搬到馬車跟前。“把它放進去。”莫瑞斯冷淡地說。安妮、克萊夫和德拉姆夫人一個勁兒地揮手,他們就這麼啟程r。倫敦先生重新講起皮帕按月付工錢的那個奶媽的事來。
“換換空氣怎麼樣?”莫瑞斯招架不住了。他開啟車窗,眺望那濕淋淋的園林。雨水這麼大,荒謬透頂!幹嗎要下雨?宇宙萬物絲毫也不關心人類!馬車有氣無力地沿著林間的下坡路跋涉。它好像永遠也不可能抵達車站,皮帕的不幸也似乎綿綿無絕期。
離看守小屋不遠處有一段險峻的上坡路,一向是坑坑窪窪的。兩側都紮煞著野薔薇,抓撓馬車的車幫,一簇簇花兒從車子旁邊劃過去。淋雨害得它們在泥水中拖髒了,有的生了黑腐病,有的蓓蕾開不成花朵。東一朵,西一朵,美取得了勝利,然而也不過是在幽暗的世界中絕望地閃爍而已。莫瑞斯一朵朵地端詳。盡管他並不怎麼喜歡花,它們那副衰敗的樣子卻使他氣惱。幾乎沒有完美的東西。這個枝子上的每一朵花都向一邊傾斜,另一枝上密密匝匝地爬滿了毛毛蟲,要麼就長了蟲癭譯注:由細菌、真菌.病毒及線蟲侵染或昆蟲、蟎類刺激引致的植物區域性組織過度生長或腫脹的現象),鼓鼓囊囊的。大自然何等無動於衷!何等不夠格!他從車窗探出身去,想看看究竟有沒有一樣差強人意的東西,徑直進入視線的是一個小夥子那雙炯炯有神的褐色眼睛。
“天哪,怎麼又是那個看獵場的家夥!”
”不可能,他不可能到這兒來。咱們是在房子跟前把他撇下的。”
“如果他一路跑,還是來得了。”
“他跑什麼呢?”
“說得對,跑什麼呢?”莫瑞斯說,隨即撩起後邊的車篷,朝野薔薇叢眯起眼看——它已被晨靄遮住了。
“是他嗎?”
“我瞧不見。”他的旅伴立即重新接過話茬兒,幾乎不停地絮聒到二人在滑鐵盧車站分手為止。
在計程車裡,莫瑞斯重讀一遍自己的書面材料,率直得令他吃驚。他信不過喬伊特,卻把自己交到一個庸醫手裡。盡管裡斯利做了保證,他仍把催眠術與降神會和敲詐聯系在一起。只要在《每日電訊報》上讀到這類報道,他就常常對著它咆哮如雷。他是否最好打退堂鼓呢?
然而,那座房子好像還說得過去。門開啟後,小拉斯克·瓊斯們正在樓梯上玩耍——這幾個可愛的孩子們誤認為他是“彼得叔叔”,抓住他的手不放。當他被關在候診室裡,拿起一本《龐奇》譯注:英國的一種幽默雜志)的時候,情緒就越發正常了。他打算心平氣和地聽任命運擺布。他想要一個使他在社會上得到保證,肉慾有所削弱,並為他生兒育女的女性。他從未期待那個女人會給他純粹的快樂——迪基那次,起碼也還有快樂——因為在漫長的搏鬥過程中,他已忘卻了什麼是愛。他向拉斯克·瓊斯先生手中尋求的不是幸福,而是安逸。
那位先生使他更加感到寬慰。因為在莫瑞斯的心目中,一位研究先進的現代科學的人幾乎就是瓊斯先生這樣的。他臉色灰黃,毫無表情,在一間連一幅畫也沒有的大屋子裡,面對一張卷蓋式書桌而坐。“霍爾先生嗎?”他說,並伸出一隻沒有血色的手。他說話略帶美國口音。“啊,霍爾先生,你哪裡不舒服?”莫瑞斯也抱以一種超然的態度。他們好像是為了談一個局外人的事才碰頭似的。“全都寫在這兒啦。”他邊說邊出示那份書面材料。“我請一位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