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隨心所欲地晚起——我只不過是不願意你錯過大好的天氣而已。”

樓下,女眷們正沉迷在貴族崇拜中。吉蒂問他,知不知道伍茲小姐的事。他回答說:“知道。”這句謊言標誌著開闢了新紀元,接著就傳來了姨媽的聲音。“那個孩子永遠也不來了嗎?”

“我告訴他,不用忙著下來。”莫瑞斯說,他渾身發顫。

“莫瑞斯,你這個人不大能幹,親愛的。”霍爾太太說。

“他是來做客的。”

姨媽發表意見說,客人首先有義務去遵守主人的家規。迄今他一次也沒有:“這裡的家規是每個人愛做什麼做什麼。”

“八點半吃早飯。”

“是為了那些願意的人。還沒睡夠的人願意在九點鐘或十點鐘吃早飯。”

“誰家也不能繼續這樣下去,莫瑞斯。你會發現,任何僕人也留不住。”

“我寧可聽任僕人辭工,也不讓我的客人被當作學童那樣來對待。”

“學童!呃!他就是呀!”

“巴裡先生目前在伍爾威齊譯注:指坐落在伍爾威齊的英國陸軍士官學拉。伍爾威齊系大倫敦東南部地區,現已劃歸格林尼治。格林尼治是英格蘭大倫敦外圍自治市,在泰晤士河南岸。伍爾威齊位於下游。)。”

艾達姨媽嗤之以鼻,湯克斯小姐卻懷著敬意瞥了他一眼。其他人並沒有聽,她們熱衷於談論可憐的德拉姆太太的事,而今留給她的惟有寡婦房了。發了一通脾氣後,他非常高興。幾分鐘後,迪基到飯桌跟前來了。莫瑞斯站起來迎接他的神。少年剛洗過澡,濕頭發平貼在腦袋上。他那秀美的肉體被衣服遮住了,然而他還是異常標緻。他是那麼清新——可能是跟花兒一起到達的——給人留下謙虛與善意的印象。當他向霍爾太太表示歉意的時候,他的聲調使莫瑞斯渾身戰慄。而這就是他在薩寧頓不肯照顧的那個孩子!這就是昨天晚上抵達的時候使他感到厭煩的客人。

這股激情持續下去,非常強烈,以致他相信人生的轉折點到來了。就像從前那樣,他解除了所有的約會。吃罷早飯,他把迪基送到叔叔家。兩個人挽臂而行,約好一起喝茶並踐了約。莫瑞斯沉浸在歡樂中。他熱血沸騰了,不能專心致志地聽旁人說話,然而就連這也對他有利。因為當他問“什麼”時,迪基就會到他那張沙發跟前來。他伸出一隻胳膊摟住迪基……艾達姨媽進來了,從而避免了災禍的發生。但是莫瑞斯認為他在那雙坦率的眼睛裡看到了反應。

他們再一次的相遇是在半夜。現在莫瑞斯不再感到幸福了,因為在幾個鐘頭的等待中,他的激情已經變成生理上的。

“我有門鑰匙。”迪基說,他發現主人還沒睡,吃了一驚。

“我知道。”

停頓了片刻,兩人都很不安,相互望著,卻又怕遇到對方的視線。

“夜裡外面冷嗎?”

“不冷。”

“我上樓之前,有什麼能為你做的事嗎?”

“沒有,謝謝。”

莫瑞斯踱到開關那兒,把樓梯平臺的電燈開啟了。接著他關掉了門廳裡的燈,蹦蹦跳跳地尾隨迪基,悄悄地趕上了他。

“這是我的屋子。”他跟少年交頭接耳地說。“我指的是平時。因為你的緣故,她們把我請出去了。”他補充說:“我一個人睡在這兒。”他意識到話是脫口而出的。他替迪基脫下大衣,捧著它佇立在那兒,默不作聲。家中靜悄悄的,他們甚至聽得見女人們在別的屋子裡發出的呼吸聲。

少年也什麼都沒說。人們發育的過程變化多端,無窮無盡,他偏巧完全瞭解自己的處境。倘若霍爾堅持的話,他不會吵吵鬧鬧。然而他寧願什麼事也不發生,這就是他對這件事的想法。

“我在樓上,”莫瑞斯氣喘籲籲地說,他膽怯了。“在這間屋子上面的閣樓裡——整夜都是一個人,一向如此。”

莫瑞斯走後,迪基出於一時的沖動,想把門鎖起來。不過他覺得這不像是士官學校學生的行為,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早飯的鈴響了,他才醒。陽光照著他的臉,精神被蕩滌得清清白白。

這件事摧毀了莫瑞斯的人生。他把這當作舊夢重溫,誤以為迪基是第二個克萊夫。然而三年的歲月是不可能在一天之內度過的,火焰熄滅得跟燃燒起來的時候一樣迅速,遺留下了可疑的灰燼。迪基於星期一告辭,到星期五的時候,他的影子已逐漸消失。一個顧客來到他的辦公室,是個活潑英俊的法國青年,他懇求先生譯注:原文為法語)不要讓他受騙上當。他們相互打趣,一種熟悉的感覺出現了,但是這一次他嗅到了發自深淵的氣味。法國人祈求與他共進午餐,他回答說:“不,像我這樣的人恐怕必須不停地埋頭苦幹。”他那十足的英國腔引起了一陣大笑和誇張的手勢。

那個人離開時他看到了真實。他對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