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行?”

“喂,我說呀,你必須住口。再回到我剛才談起的品性的問題——它才是人與人之間的真正的紐帶。你不能在沙子上建造起一座房子,而情慾就是沙子。我們需要堅實牢固的地基……”

“艾達!”他突然故意喊道。

克萊夫嚇得大叫,“幹什麼?”

“艾達!艾達!”

克萊夫沖到門跟前,將它鎖上了。“莫瑞斯,不應該這麼結束——可別吵完架再分手。”他懇求道。然而,當莫瑞斯走過來時,他抽出鑰匙,攥在手裡,敬重女性的理念終於被喚醒了。“你不能連累女人,”他喃喃地說,“我決不允許。”

“把它交出來。”

“決不。別把事情弄得更糟,不行——不行。”

莫瑞斯立即沖到他身邊。他撒腿就逃,二人圍繞著那把大椅子你追我躲,唧唧喳喳地為了給不給鑰匙而爭辯著。

他們懷著敵意碰撞在一起,隨後永遠分離了,鑰匙掉在兩個人之間的地面上。

“克萊夫,我傷著你了嗎?”

“沒有。”

“親愛的,我是無意的。”

“我不要緊。”

他們在開始新的人生之前,相互望了一眼對方的臉。“這叫什麼結局呀,”他啜泣著,“這叫什麼結局呀。”

“我確實相當喜歡她。”克萊夫說,臉色很蒼白。

“將會發生什麼事呢?”莫瑞斯說,他坐下來,擦著嘴。“你來安排吧……我已經精疲力竭了。”

艾達既然到走廊裡來了,克萊夫便迎出去。目前他首要的義務就是保護女性。他含糊其辭安撫了她一番,欲返回吸煙室。然而門已被鎖上,進不去了。他聽見莫瑞斯熄了燈,“咕咚”一聲坐到椅子上。

“不管怎樣,別幹傻事。”克萊夫焦慮不安地高聲說。沒有回答。克萊夫簡直不知道如何是好,無論如何他也不能在這家過夜了。他開始行使男人的特權,宣佈自己終究還是得回城裡去睡,女人們表示同意。他撇下室內的黑暗,步入外界的黑暗。他向車站踱去時,落葉紛飛,貓頭鷹嗚叫,路被霧氣籠罩著。夜色更深,郊外的街燈已熄滅了。沒有妥協餘地的完全的夜晚像對待他的朋友那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也遭受了痛苦,於是大聲喊道:“這叫什麼結局呀!”然而,他已被許諾將獲得黎明。女人的愛會像旭日一樣千真萬確地升起,把不成熟處燒焦,引他進入成熟的日子。即使在苦惱之中他也清楚這一點,他是不會跟艾達結婚的——她出現於過渡時期——但是他一定能找到在倫敦為他開拓的那個新世界的女神,她與莫瑞斯‘霍爾迥然不同。

三年以來,莫瑞斯生活得無比健康幸福,第二天也習慣成自然地度過了。一覺醒來,他感到一切都會很快好起來。克萊夫將會回來,道歉與否,由他自己決定。至於他呢,是要向克萊夫道歉的。克萊夫非愛他不可,因為他的整個人生是仰仗愛情的。今天,他不是也在正常地生活著嗎?倘若沒有朋友,他怎麼能睡覺、休息呢?他從倫敦回到家裡後,得悉沒有克萊夫的音訊。他暫時保持冷靜,聽任家裡人推測克萊夫為什麼突然告辭。但是他開始留心觀察艾達。她的神情憂傷,就連他們的母親都注意到了。他垂下眼皮,審視著她。若不是克萊夫提到了她,莫瑞斯會認為昨天晚上那一場是“克萊夫又一次發表冗長的講話”。然而在那篇講話中,艾達作為一個例子被提到了。奇怪的是,她為什麼感到憂傷。

“喂.”只剩下他們二人在一起時,他開口說話了。可足他不知道自己打算說什麼,黑暗警告了他。她回答了,但是他聽不見她的聲音。“你怎麼啦?”他渾身發顫,問道。

“沒怎麼。”

“就是有事——我看得出來,你騙不了我。”

“哦,不——真的,莫瑞斯,沒事。”

“為什麼——他說什麼來著?”

“什麼都沒說。”

“什麼都沒說,你指的是誰?”他攥起雙拳砸桌子,大喊大叫。這下可讓他逮了個正著。

“什麼都沒說——克萊夫呀。”

她吐出的這個名字使地獄之門敞開了。他體驗到巨大的痛苦,來不及抑制自己,說出了雙方都永遠忘不掉的話。他指責妹妹腐蝕了他的朋友,他讓她以為,克萊夫曾抱怨過她的行為,由於這個緣故才回倫敦去的。性格溫和的她受到傷害後甚至不懂得替自己辯護,只是一味地嗚咽,哀求他別跟媽媽說,就好像她本人有什麼過錯似的。他答應不給她告狀。忌妒使他變得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