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切地說,到底是……”

“艾達,是這麼回事。在希臘逗留期間,我不得不徹頭徹尾地重建自己的人生。談何容易,可我認為我已經完成了。”

“我們經常談論你。莫瑞斯說你會喜愛希臘的。”

“莫瑞斯還蒙在鼓裡呢,誰知道的也沒有你多!我對你比對任何人說的都多。你能守口如瓶嗎?”

“當然嘍。”

克萊夫不知所措了,這番談話變得棘手了。然而艾達一點兒也沒有期望繼續說下去,能夠跟她所天真地欽佩的克萊夫單獨待在一起就足夠了。她告訴他,他回來了,她甭提有多麼高興了。他熱烈地表示同意,“尤其是回到這兒來”。

“汽車!”吉蒂尖聲呼叫起來。

“別去!”克萊夫邊抓住艾達的手,邊重複了一遍。

“我必須去……莫瑞斯……”

“莫瑞斯嘛,管他呢。”他不肯鬆手。從門廳裡傳來了一片喧嘩聲。“他到哪兒去了?”他的朋友正在吼叫。“你們把他安頓在哪兒了?”

“艾達,明天和我去散步吧。多跟我見見面。……一言為定。”

她的哥哥沖進來了。他瞧見繃帶,以為出了事故,知道自己弄錯了以後又大笑起來。“快摘掉吧,克萊夫。你為什麼聽任她們擺布?我說,他氣色蠻好。你看上去挺健康。老兄,過去喝一杯吧。我替你解下繃帶,不,姑娘們,你們不行。”克萊犬跟著莫瑞斯走出去之際轉過身來,只見艾達朝他幾乎察覺不出地點了點頭。

身穿毛皮大衣的莫瑞斯活像一頭巨獸。離開旁人後,他立即脫下大衣,笑眯眯地踱過來。“那麼,你不愛我了嗎?”他提出疑問。

“這一切等明天再談吧。”克萊夫邊避開他的目光邊說。

“知道了。來一杯。”

“莫瑞斯,我不願意爭吵。”

“我願意。”

他擺擺手,不肯接遞過來的那杯酒。這場風暴註定要爆發了。“可你不應該用這種口吻跟我說話,”他接著說,“這會使我越來越困難。”

“我就是要爭吵,我非要爭吵不可。”他按照最初那個時期的樣子走過來,將一隻手插進克萊夫的頭發。“坐下來。喲,你為什麼給我寫那樣一封信?”

克萊夫沒有回答,他更加沮喪地望著這張自己一度愛過的臉。對男性的嫌惡重新浮上心頭,他想知道,倘若莫瑞斯試圖擁抱他,會發生什麼事呢?

“為什麼?啊?現在你已經康複了,告訴我。”

“你離開我的椅子,我就說。”於是他開始講預先準備好的一席話。它是有條理的,不牽涉個人感情的,對莫瑞斯的傷害會最輕微。“我變得正常了——跟別人一樣,我也不知道是怎樣變的,正如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生的一樣。這是不合乎情理的,我並不希望如此。你願意問什麼就問吧。我是為了回答你才到這兒來的。因為我在信裡不可能詳盡地寫。然而我在信中寫的是真實的。”

“你說是真實的?”

“當時是真實的,現在也是。”

“你說你只喜歡女人,而不是男人?”

“在真正的意義上,我對男人是喜歡的,莫瑞斯,今後也一直會喜歡。”

“一切都來得這麼突然。”

他的態度也是冷漠的,但他沒離開克萊夫的椅子。他的手指仍停留在克萊夫的頭上,撫摩著繃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