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被逼死的事。

哀莫大於心死,若不是心死的徹底,又怎會策劃自己的和離呢?

“可你阿姐和離後,為了讓你們一家過上好日子,一日不曾懈怠過,腦子裡想的都是如何賺錢,她說過,即使你春闈中舉,可官場上不管到了哪裡都需要打點,她必要為你鋪好這條路。”這些話他聽海棠和妙竹提起過,聽段蝶詩這樣說起過,更看到她真的這樣去做,去努力了。

海豐終於收回了視線,將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盛睿澤身上,因為他坐的位置逆光,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不知為什麼,他能感覺到這位青衣衛大人在提到自己阿姐的時候,語氣似乎沒有平日那樣冷漠,多了些柔和。

他一直知道阿姐對他很好,可沒想到阿姐連以後官路可能遇到的困難都考慮到了,他以為阿姐買滾豆腐,開鋪子,是想謀條路,可沒想到是為他謀路。

海豐眼眶有些發熱,似乎有什麼東西要磅礴而出,為免失態,他收回視線,又繼續盯著房頂,深吸口氣,在眼淚滑落之前將它們成功的逼回去。

“你阿姐在市集裡買滾豆腐,生意紅火被人眼紅,防著以後被人說三道四,她總是笑著和別人說自己已經和離,甚至還無奈自嘲,說自己就是個棄婦。小國公曾問過她,為何要這樣說自己,你知道你阿姐是怎麼說的嗎?”

當初裴皓這樣的說自己阿姐,海豐都覺得備受恥辱,甚至還差點和他打起來,可阿姐在市集上,面對那麼多長舌婦,她不僅沒有退縮,更是自揭傷疤。

盛睿澤竟能將當日海棠說的話一字不差的複述出來,“你阿姐說,這集市就這麼點大,我母親的豆腐攤生意一下這麼好起來,總會引起旁人眼紅的。與其讓別人以訛傳訛抹黑我,不如我自己先把最能讓人嚼舌根的事說出來。那我母親再聽到那些話,也就沒那麼難受了。我難受不要緊,不看到母親為我難受就好。”

“而你呢。”盛睿澤忽然話鋒一轉,語氣陡然變得嚴厲起來,“你說你敬重你阿姐,可你如今這番作為,只會是往你阿姐心口捅刀子!試問,你今日遭受這一遭,是你阿姐造成的嗎?不是,相反你阿姐急得不行,如果當時王冕要你阿姐來換你,我相信她也絕無二話。”

盛睿澤倏然站了起來,拿起手裡的繡春刀,走到榻邊,將刀往海豐身上一扔,“你真正該恨的,是王冕。你想報仇,拿起這刀,盡管去找他,有什麼我替你擔著。”

海豐一直放在身側的手握著拳頭緊了又松,鬆了又緊,抓起繡春刀起身就要往外走,正到門口時,聽到盛睿澤道:“只怕你還沒到王冕身邊,就怕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海豐咬的牙關都咯咯響,他恨極了,卻也知道盛睿澤所言非虛,片刻後賭氣般的將那繡春刀狠狠往地上一扔,可這刀卻在即將要觸碰到地面那一刻,被盛睿澤一伸手,手心裡的內力往回一收,就把它握在了手裡。

他摩挲著刀柄,聲音彷彿陷入了某種回憶裡,有些空,卻又帶了點蠱惑人的安穩:“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你有一天,手握大權,別說一個王冕,就是所有欺負過你和你阿姐的人,你都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言盡於此,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想通了,盛睿澤將繡春刀別回腰間,推開門走了出去,又背對著手把門關上。

聽到開門聲,海棠站了起來,面帶期盼,可看到盛睿澤一個人出來時,又難掩失落,低低道:“他,還好嗎?”

盛睿澤那件銀狐披風給海棠略有些大,可卻襯託得她更加明眸皓齒,明明一身男裝,卻比那些身著裙褂夾襖的女子還要明豔動人,他甚至在想,這件披風給她大了些,改日再去獵頭銀狐,再做件合身的披風給她。

看盛睿澤一直不說話,海棠以為海豐很嚴重,頓時更是焦慮,正要打算不管不顧的沖門進去,就聽到門“咯吱”的一聲開啟了。

海棠頓時收住腳步,海豐雙手還撐在門框上,看著不遠處站著的阿姐,臉上難掩關切和焦急之色,他心裡的內疚之色更濃,連忙走過去道:“阿姐,以和讓你擔心了,是以和的不是。”

海棠定定地打量了他一番,又翻了翻了衣袖下的手,“可有受傷?”

“沒有,我沒有讓他得逞,阿姐放心。”

海棠這才算是徹底鬆了口氣,“好,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已經傍晚了,蘇嬤嬤遣人來問,是否要在這用晚膳,海棠連連搖手:“今天出來一天了,再不早些回去,父親母親該急了。”

盛睿澤心裡有隱隱的失落,卻也沒強求,“好,我讓門房備輛馬車送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