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證在見到父親之前,我不會亂動。”

程管家頓了頓,然後沖身後的警衛員點點頭,接著他被人放開,雙臂酸脹而麻木,他直起身,就在那視線抬起的那一刻,他看到雨中一個孱弱的身影猶如幻覺一般朝他跑來,他斂起眸,想將那身影看的仔細些,心髒忽的一震,是她!他口中已經渾然不覺念起她的名字,他蹙緊眉,一刻不敢鬆懈的盯著那雨中縹緲的身影,怕自己一個不留神將她從視線中弄丟,汽車澄黃的大燈照在油亮的柏油馬路上,她站在澄黃之外,一步一步步履維艱的朝他奔來。

她怎麼看起來這麼孱弱,海藍高中的白色校服濕噠噠黏在她身上,盡管雨水已經將她徹底淋透,瓢潑大雨還是毫不留情的砸在她瘦弱的肩上,然後她一個踉蹌跪倒在柏油馬路上。

他心髒猛然襲來一陣令人窒息的痛,悽楚的淚水在眼中慢慢彙聚、彙聚然後滲出眼角,到底有沒有人能夠告訴他,她到底這樣站在雨中等了他多久。

“放我下車!”他緊盯著她爬不起來的身影,抑制不住的渾身顫抖,“放我下車。”

司機已經填好筆記交回去,車窗被重新關上,雨水敲打車頂的轟隆聲好似可以淹沒一切幻想,然後每人顧及他的感受,汽車被毫不留情開動,林夢孱弱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他視線,他急切的趴在側窗玻璃上,他就快失去她了,“林夢!”他使勁捶著車窗,車窗上的霧氣徹底將她的身影掩了去,他拼命的嘶吼,眼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又寒冷的雨夜,一股無力的焦灼在他心中愈演愈烈,他突然撲向副駕駛,雙手緊緊扼住程管家的衣衫,“你看到她了對吧!你一定看到她了!”

“放我下車。”

他放下所有的尊嚴哀求,“我求求你,就讓我下車,我就見她一面,就這一面。”程管家一言不發,車內是殘酷的冷寂,他感覺自己好像下一刻就會離開她的世界,然後徹底分別。

“馬上停車!”他一把揪住程管家的領口,“立刻停車!”

程管家冷漠的視線透過冰冷的玻璃鏡片射進他眼中。

“真是遺憾,但這是你必須接受的事實。”

然後他又被毫不留情的押回座位,那一刻,他忽然覺得心上倍感蒼涼,就像曾經信仰尊敬過的一切被徹底顛覆,他忽才發覺原來他前二十年的人生曾活的這樣可悲!

上飛機前,機場的vip候機室內,父親冷著臉對他說了這樣一句話,“出去以後這邊的人和事都不再與你有關,好好讀書,我既然有一百種方法可以將你送出去,也就有一百種方法將你留在那。”

他當時對這句話不以為然,只懷著滿心的仇視被便衣押上飛機,然而,落地之後他才發現,父親這句話,並不只是說說而已。

來接他的是一位墨爾本華人夫婦,在墨爾本唐人街經營華人餐廳,曾是父親的舊職部下,他們根據父親的命令扣留了他的護照,並給了他一個全新的身份,他忽然明白父親的用意,既然名義上程津珩從未出國,那麼又何談回去,除非是他讓他回去。

從此,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他就徹底變成了另一個人。

懊惱已是無用,殘忍的事實讓他漸漸冷靜下來,既然父親策劃了周詳的計劃將他送出去,那麼他只有擁有更加周詳的計劃才能回去,至少他要先找到林夢,或者確定她過得如何。於是,他利用自己有限的資金僱傭了當地一家華人報社的外派記者,讓他回到a市打探林夢的情況。

等待的時間總是格外漫長,三個月後,等到記者終於從國內回來時,卻只帶回一些殘餘的資訊。

“我根據你給我的資訊查詢過,林夢已經確定從海蘭高中退學,至於其他,我無法知道更多。”

他終日惶惶的心就像落入了一潭死水,後來,他來到了當地最有名的偵探事務所,高昂的費用幾乎讓他“傾家蕩産”,而得到的反饋卻令人失望之極。

“程先生,很抱歉的通知您,盡管我們已經不眠不休的找了六個月,卻沒能得到任何關於林小姐的訊息,並且需要通知您的是您支付的第三期款項已經所剩無幾,暫時無法支援第四期的費用。”

他忽然發覺,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她好像是件難如登天的事情,他撫了撫身上的淺灰色毛衣,如果這樣都無法將她找到,或許說明她正在經歷暗無天日的生活,或者已經離開a市,他狠狠攥住口袋裡僅剩的一百澳元,“給我三天時間。”

“程先生!”坐在他對面的金發美女滿臉同情的看著他,“很遺憾,事務所已經決定不再受理您的案子,另外根據合約我們將返還您部分款項作為賠償。”

“為什麼?”

“因為我們無法做到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事情。”

他緊蹙著的眉終於無力又挫敗的展開,目光裡淡淡哀傷令人心碎,他絕望的看著對面的人露出歉疚的目光,良久之後,他終於啞著嗓子吐出一句話,“她會死嗎?”

金發美女遺憾的垂了垂眸,“根據我們的經驗不排除這種可能,但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猜想,還有一種可能是她已經離開a市,不過中國太大,在沒有任何線索支援的情況下找到她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開始陷入沉默。

金發美女不忍見他落寞,最後語重心長的對他說:“程先生,除了這兩種情況,還有最後一個可能,就是有人將她的身份資訊全部隱藏起來,但前提是,這個人需要有強大的背景作為支撐,關於這一點,我想當事人會比我們更加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