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意活了很多年, 幾乎沒什麼能叫她害怕, 已經連死都死不了的人,哦不, 是一個連死的權利都沒有的樹靈,她有什麼好怕的?

仙神妖魔都盼望著她能平平安安地待在烏暄山巔, 和著琉璃樹一起牽引天地六界命脈, 讓高山林木長青,讓萬千河海長流。

永遠活著,永遠。

真可憐, 她有時候自己都忍不住憐愛自己, 你怎麼那麼倒黴呢,那麼倒黴的就是琉璃樹樹靈呢, 是一株野花也好,是一棵柳樹也罷,有生有死的,也好過歲月寂寥, 一方天地無盡永生。

她沒什麼本事,唯一擁有的就是無盡的生命,她從天地初開而生, 若非天地重回混沌她不會死。

因為無畏無懼, 她萬事隨心無欲……喜歡就喜歡, 不喜歡就不喜歡,從不會委屈自己。

比如現在,她扒掉男人的衣袍, 俯身吻了吻他那微涼的薄唇,長發至肩頭垂落在他的胸膛上,低喃著自己時常掛在嘴邊的話:“人生……得意須盡歡啊。”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忍不住笑了笑,說得多好啊,說的太好了。

她光顧著笑,裴瑄環著她的肩翻了個身將人壓倒在床榻之上,他喘著粗氣,從心口到面上都含著忐忑,緊攥著的手撐在她的面頰兩側,再一次認真問道:“真的、真的可以嗎?”

“不然你以為我在和你過家家嗎?”楚意看著他的傻樣忍不住戳了戳他的下巴。

裴瑄含住她的雙唇,動作溫柔卻也生澀,他輕聲道:“你可不能、不能後悔呀。”

燭火映著紗幔裡交疊起伏的身影,一室旖旎。外面的決明站在欄杆前俯視著下方月光照亮的小徑,憂愁的嘆了口氣,這可怎麼得了,他啊真是操碎了心喲。

楚意一直到醜時才悄悄回到了永寧宮,虧得裴瑄在她宮裡放了可靠的人手,又有佩兒和雲翠打掩護,才沒叫人發現她不在。

她洗了個澡之後才就寢,一直睡到日曬三竿才起來。

打著呵欠坐在圓桌前吃著早午飯,佩兒便將打探來的訊息一一細說。

“娘娘,你是不知道,那辛淑妃居然勾著陛下在培源殿行那檔子事兒……聽說昨晚就直接歇在那兒了。”佩兒給她捏著肩,言語中不乏嫉妒。

楚意握著白瓷勺子攪了攪碗中的肉粥。

她帶著裴瑄離開培源殿的時候,順手把門外頭幫辛悅和裴賦守門的幾個宮女太監打暈丟到了別的屋子裡。

培源殿本就是宮廷宴會用來暫歇的地方,換衣醒酒都在那兒,沒有人守門,夫人小姐們直接推門就進去了,剛抬腳就聽見嗯嗯啊啊的聲音,唬的她們撒腿就跑。

等她們回到宴會上,等了一兩個時辰,身為今晚主角的皇帝連個影子都沒有出現,再看一看王貴妃身邊空著的位置,大家心照不宣地把所見所聞咽進了肚子。

回到家中和自家夫君只當作私房話一吐為快。

這些大臣夫人都知道的事兒,宮裡的女人就更別說了,尤其是王貴妃知曉王佑呈差點遭算計的事後,差點兒沒忍住沖過去砍了辛悅。好在身邊的宮女將人拉住了,才沒叫她做出失去理智的事來,只不過回到自己宮中後砸了一晚上的東西,罵了一圈的賤人。

接下來的日子大離後宮鬥爭進行到了白熱化的程度,楚意每日樂呵呵地翹首看戲倒也自在。

王貴妃是徹底記恨上了辛悅,她不愧是王家的女兒,大離天才王佑呈的親姐,一手栽贓玩的出神入化。

明明是裴賦這男人身體有問題,經她一番運作就成了辛悅的鍋,是她心狠手辣給宮中女人下毒,是她蛇蠍心腸見不得人好,反正就是她!

這事兒本來就是王貴妃無中生有,但是耐不住人手段高,即便拿不出決定性的證據,卻愣是叫辛悅也脫不了罪責。

再有後宮女人如今同氣連枝,全都偏向王貴妃,還真叫辛悅莫名其妙擔了這麼個名頭。

只不過讓眾人失望的是……即便發展到如今局面,她依舊是後宮獨寵。

“那個賤人莫不是妖精變的?”王貴妃咬牙狠拍了幾下桌面,上頭的茶盞都隨著跳了跳,可見是用了十足的力道。

宮女也鬱悶的很,明明前幾日的時候陛下對這事兒已經信了七八分,可轉頭那辛淑妃跪在紫宸殿外裝模作樣了一會兒,就被請了進去,這一進去當天就沒出來,在裡面發生了什麼用腳趾頭都能想到。

“娘娘,柳昭儀求見。”有宮人進來稟報,王貴妃面上怒氣散了散,擰眉疑惑道:“柳昭儀?她來做什麼?算了,讓她進來吧。”

不過片刻,王貴妃便見到了來人,穿著一身白底櫻花長裙,腰間束帶銀絲繡花,淡粉宮縧同色披帛,眉翠唇紅,膚若白瓷,行走間似有風勾帶起披帛裙角,周身氣質比之那辛悅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王貴妃暗道了一身皇帝眼瞎,要是她,才不會蠢的丟了這上好美玉反倒將那河邊碎石揣在懷裡當個寶貝。

“柳昭儀難得出門,到本宮這兒來所謂何事?”自打那日在自己生辰宴上被懟了之後,王貴妃便再也不喚什麼妹妹姐姐了,見著面也只不冷不熱地叫一聲柳昭儀。

楚意坐到她對面,繞著身前長發,開門見山:“有興趣跟我幹一筆大買賣嗎?”

王貴妃眯了眯眼叫了人退下,只餘貼身宮女一人,她道:“不知道柳昭儀的大買賣是……”

楚意淺笑,回道:“佩兒懷孕了。”

佩兒?王貴妃鳳眸上挑,知道是永寧宮的大宮女前些日子上了龍床,封了個末品的采女,她目光灼灼地盯著她,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