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月蘭眨巴著眼睛淺笑望著他,也不言語,明亦塵微微別開頭,垂眸斂眉,望向被風吹得躍動不止的長明燈。

瞧見他這副明顯躲避的模樣,安月蘭忽然孩子氣的想學一次飛凰調侃宋清的樣子,於是半個身子偏到明亦塵眼前,讓他避無可避,嬌笑的盯著他雙眸輕聲問道:“你還是這麼關心我呀?”

明亦塵眼中幽光跟著映在深邃眼瞳上的燭火躍動了一下,往後退了半步拉開些許距離,淡淡道:“我是你師兄,理當如此。”

你看,飛凰的路數,果然是不適合明亦塵的。

他在理智過了頭的時候,就是有這樣的本事,面不改色的說著最恰當的話,哪怕明知是拙劣的藉口也讓人無處下手拆穿。

明亦塵低眉斂目,又道:“這兩日師伯他們就會回山了,新入門弟子授業禮後,便正式開始修習之路,師叔在授業禮後可能會閉關,你的課程修習,也要辛苦些了。”

安月蘭默然點了點頭,見明亦塵轉身要走,忽然想起來阮雲何的信,連忙叫住了他,埋頭從雙魚符裡抽出小心收納著的信封來,遞到他眼前,“你還記得青陽村的冥鮫嗎?”

明亦塵有些疑惑,接過信不解的看著安月蘭。他這些天很忙,謝秋溯便沒有同他提那日安月蘭所說的事情,自然也不知曉汐遲這一樁。

安月蘭簡明扼要的和他說完事情經過,明亦塵訝然,拆開了信來細讀,末了,沉默了許久,問出的第一句話竟是:“若是覺得委屈了,會去若虛宮嗎?”

安月蘭一愣,怔忡盯著他,明亦塵視線依舊落在信紙上,彷彿在仔細研讀著字裡行間的資訊,教她一時竟分不清楚說出這句話究竟是以什麼樣的心境。

她不明白明亦塵的想法,卻是很明白自己心中答案的,所以答得異常果斷:“不會。”

聽到回答後,明亦塵合上了信,沒有追根究底的去問安月蘭為什麼。

他不需要去問,她這樣說,他便這樣信。

“若汐遲當真是厲桓池還未曾破印時便想要抓的鮫人族女王,那他定然還會找機會下手,不管是不是,還是提醒阮兄他多做防備的好。”

若汐遲當真是鮫人女王,明亦塵便有些明白那條冥鮫為何在被追捕時不順流往更方便逃脫的地方跑,而是往那流向深山的狹小支流裡遊了。

帶不了汐遲回去,他的下場並不會比被修真者除掉更好。

他一點一點仔細的將信塞回信封裡,有些凝重地道:“若汐遲身份確定,那厲桓池的修為,當真是深不可測。”

鮫人一族聚居南海,乃海水之中除真龍外的至靈之物,修為上限不可估量,能用兩條冥鮫便將其女王封印至初生,厲桓池一人之力度化三十萬魂魄成仙的可怕實力,讓明亦塵有了更清晰的認知,不免脊背生寒。

“說起來,這些天師姐讓我到處逛逛,我看秋原峰上藏書都用了一棟樓來歸置,玄清宮的整個藏書量,應該特別大吧?”

安月蘭忽然皺著眉頭發問,讓明亦塵不明所以,道:“玄清宮的藏書確實不少,不過謝師叔這兒的書,佔了整個玄清宮的一半了,就是什麼地方淘來的書簡都有,不成章法。”

“既如此,師兄你怎麼會,從未聽說過厲桓池?”

明亦塵心下一跳,移目看著安月蘭,是了,他從未意識到這件事情。

厲桓池這般厲害的人物,墮仙成魔,又是被自己的師叔所參與封印,怎麼會沒有記錄。可他在此之前,卻從未從任何文獻記載上,見到過此事,甚至玄清宮裡,也從未聽誰有過提及。

在謝秋溯與他們二人說之前,從未見過任何詳實的資料,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大抵知道五百年前有個魔頭,作惡多端被鎮壓,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再無其他,連多餘的傳言都不曾有,哪怕自己的師父一年前被魔所傷,也從沒有人告訴他千魔洞裡的種種。

他緊緊盯著安月蘭,眸光晦暗不明,陷入深思。比起厲桓池,更加神秘的……是眼前人。

無過往,無命途,厲桓池在他印象裡好歹還有個模糊的輪廓,風蘭卻當真像一陣風,什麼也留不下。

安月蘭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撓了撓臉頰,“怎麼了?”

“沒有。我只是在想,阮兄他們,似乎也一樣不知曉。”

安月蘭這才想起來,當初路過千魔洞,阮雲何與竹晉確實也不知道那是鎮壓了厲桓池的地方。

明亦塵移開了目光,小心的按下心思,隨意答著,心中卻想到當初為了尋風蘭其人的蛛絲馬跡之時,在翻看的某篇藏書裡,似乎見到過魔界的記載,只是當時一心繫在風蘭身上,未曾過多留意。

那篇書簡他未記錯的話,應當就是秋原峰上的藏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