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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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身亡, 齊王被廢,行宮之中一時人人自危, 生恐為柳氏連累, 唯獨玥嬪一支獨秀。
然而德彰皇帝雖是毒性已解,卻依舊是龍體虛弱, 日日只在寢宮靜養。後宮之中,倒是一片閑靜, 萬事皆由玥嬪主持。
此外, 這兩日間又出了一樁大事。柳氏畏罪自縊,昔年構陷容嬪一事真相大白, 容嬪平反。皇帝親筆寫了祭文, 且不顧龍體欠安, 親自到容嬪墳上祭祀焚燒, 悲慟難忍之下,竟而昏厥過去,一番折騰自不在話下。
待折返行宮, 德彰皇帝又昭告天下,追封容嬪為端和榮恭順皇後,且下旨遷墳回京,葬入帝後陵。
容嬪身故之時只是一介嬪位, 如今雖平反昭雪, 卻一躍追封為皇後,實屬破了先例。朝中言官議論紛紛,建言不可, 奈何德彰皇帝一意孤行,眾臣無奈。
這日午後,用過午膳,玥嬪在屋中哄女兒入睡。
懷王忽然走來,也不經人通傳,徑直進了內堂。
如今行宮已是玥嬪獨大,無人敢議論其是非,她宮苑中的宮人自不必提,皆在院中聽候吩咐,連頭也不敢探一下。
玥嬪抱著女兒,見懷王忽然進來,倒也不吃驚,只微笑問道:“怎麼這會兒過來,不怕皇帝知道?”
懷王唇上勾出一抹譏諷的笑意:“皇帝?他此刻正忙著哀痛那個新追封的皇後,同老四商議遷墳的事呢。哪裡還顧得上你這兒?”
玥嬪聞聽此言,眉頭輕皺,說道:“依我瞧,你也別小看了毓王。雖說皇帝多年來不待見他,那也只是受了他母親的連累。平日裡看皇帝的言行,似是對容嬪頗有些舊情難忘,如今她平反昭雪,難保皇帝不心生愧疚,對毓王多些照拂。太子被廢,儲君之位空懸,你還是早些打算的好。”
懷王耳裡聽著,面上波瀾不起,看著玥嬪懷中熟睡的小公主,禁不住探手摸了摸孩子光潔的額頭,啟唇道:“你說的不錯,還是該早些預備的好。”說著,看向玥嬪,問道:“你可狠得下心?”
玥嬪看了看懷中的女兒,向他嫣然一笑,滿面柔情:“我和女兒,都但憑你做主。”
行宮正殿,德彰皇帝倚在龍椅之上,正同毓王商議著恭順皇後遷墳一事。
服侍的宮人只在門外靜候,殿上唯有這父子二人,描金麒麟香爐之中,龍涎香的嫋嫋青煙在空中彌漫消散,殿上一派靜謐。
德彰皇帝倚著軟枕,說道:“朕要將你母親的墳遷回京城安葬,你為何不願?”
毓王看著皇帝,記憶裡一向冷肅的臉上帶著一絲疲倦,眼角的細紋延伸至鬢邊,戴著平天冠的發髻已然蒼蒼,兩鬢不知何時添上了白發。昔年那掌控他們母子命運的天子帝王,如今已老邁至此了。
他頓了頓,朗聲道:“母親入土多年,兒臣委實不願再擾她在地府的安寧。”
德彰皇帝望著階下的兒子,清雋的眉眼依稀有當年容嬪的模樣。憶及往昔容嬪進宮初承寵時,兩人的恩愛歲月,乃至後來冤殺了容嬪,她這唯一的血脈又被自己放逐於西北,皇帝心中的懊悔之情泛濫滿溢,他開口,嗓音幹啞:“逸真,你母親在世時,受了諸多委屈。她如今平反,正該風光,你卻不願麼?”
毓王聽了皇帝這番言語,只覺怒氣上湧,雙手緊握成拳。
他冤殺母親,苛待自己多年,現下卻來惺惺作態,在這虛無縹緲的身後事上大做文章,不過是為了讓自己良心安寧罷了!他與母親這些年來的苦楚,豈是這些事情就能彌補的?葬入帝後陵寢,他還想百年之後與母親合葬?!真真是白日做夢!
皇帝想就此一筆勾銷,他卻偏不讓他如願!
毓王與皇帝,早已沒了父子之情,眼下只餘殺母之仇。
他壓下眼角的恨意,開口道:“兒臣以為,以母親生前的為人性格,大約是不願如此勞民傷財的。何況,歸葬故土乃是母親的遺願,父皇既然顧念母親,還該成全了她這段心願才是。”
這番話直戳德彰皇帝的肺腑,容嬪為何執意歸葬故土,他心中是明白的。將她遷回京城,一則令自己心安,二來總想著或許百年之後地下還能再見。兒子不願,其實也無妨。他是皇帝,聖旨落下,又有誰能阻攔?然而看著那張與容嬪肖似的面容,他卻無論如何也狠不下心腸。或許他當真是老了,再也不是那個能殺伐決斷的帝王了。
不知僵持了多久,德彰皇帝忽然癱在了龍椅上,未再說什麼,向毓王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
毓王出了大殿,抬頭只見天上流雲滾滾,長籲了口氣,緩緩步下了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