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武德走到前院,免不得應付起這些往來賓客,正熱亂著,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女眷們倒是誰在招呼?”

一人回道:“二爺接了侯府那邊的大奶奶過來,在花廳裡款待。”

顧武德聞聽,倒也沒多想,只說道:“她倒是個妥帖人,得她在這裡,也好辦了。”

程水純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

顧家上下正當忙成一團亂麻,小廝忽然飛奔進來,嘴裡嚷道:“親家舅老爺、舅太太來了!”

話音才落,就聽外頭一婦人嚎啕道:“我苦命的小姑子,怎麼就這樣去了!”

伴著話音,就見一婦人沖進堂上,拿帕子捂著臉,嚎啕大哭,她身後跟著一中年男子,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直裰,兩眼通紅,唉聲嘆息。這對公母,便是程氏的兄嫂,程水純的雙親。

程水純上前低低道了一聲父親母親,便扶著程母的胳臂,與她並肩而立。

程父同顧武德寒暄了幾句,便攜著妻子到靈堂上拜祭了一番。

雖則程家將滿門的富貴都壓在了程氏身上,當初也是為此才要她攀上了顧武德,但如今親眼看著堂上的白布靈幡並程氏的牌位,想到妹子已然死了,程父心中也是發酸,站著嘆息了一回。

程母倒是與她女兒一個秉性,又哭又叫的嚷了半日,方才罷休。

待拜祭已畢,因他們是親家,更與別的賓客不同,顧武德便將程父引至後堂上,香茶款待。

那程母便到了程水純屋中,與她說話。

自打程水純與顧武德做妾,程母倒也來了兩遭,程序水純的屋子,熟門熟路。

進了房,也不用人讓,她自己便一屁股先坐到了西北面牆下的炕上。

程水純親自去倒了一盞茶,又拿了一方果盤,過來相陪。

程母問道:“上次同你說的事,你可跟你家老爺說了?”

程水純有些不大高興,還是說道:“說了,倒叫他將我好一頓罵,說我痴心妄想。一個妾,想當正房太太,白日做夢呢!倒叫我陪了多少小心,才回轉過來。”

程母卻不以為然,撇嘴道:“這話才叫放屁,你姑姑也是咱們家出去的,不照樣做了他正房老婆?你一個還不滿十八的黃花大閨女,身子白給了他,如今讓他扶正又怎麼了?”說著,又拿指頭戳她女兒額角:“我平日是怎麼教你的,矜持是給外頭看的,房裡必定要放開。定是你扭手扭腳,伺候的你家老爺不痛快了,方才惹得他生氣。”說著,吃了口茶,方才又道:“如今趁著你姑姑才死,他心裡有愧,趕緊讓他放話把你扶正。不然,等到多咱時候呢?!”

程水純聽得心裡煩躁,說道:“這節骨眼上,娘就別添這個亂了。底下的事,我心裡有數。”

程母罵罵咧咧:“你心裡有數,有數倒弄成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可告訴你,我跟你爹,老來卻都指望在你身上。你若不長進,我們也只好曬骨頭渣去了!”

程水純只得說道:“娘放心,我已讓他吐口了。”說著,忽然低低問道:“前回跟娘說的事,可辦好了?”

程母笑了笑,自懷裡摸出一隻繡花布包來,開啟來,裡面是一隻小瓷瓶子。她將這瓶子遞與程水純,說道:“你可省著使,就這麼一小瓶子,可足足花了五十兩銀子!真真是要了你孃的老命了!”

程水純不信,說道:“什麼金貴的藥,就這等值錢?”言語著,將瓶塞開啟,卻不見藥氣,只一絲淡淡的花香。

程母從旁說道:“這藥不是本方的,是西域那邊一遊方僧人手裡買來的,不知費了多少周折!聽那僧人說,這藥裡用了多少的名貴藥材,也沒空去數它。但只房裡用是極好不過的,助興不說,最要緊的是一發得子,且必定是男娃兒!街上開差棚子的周大嫂子,四十歲的人了,一世無子。她男人吃了這藥,倒是龍精虎猛的,眨眼就懷上了。”

程水純聽見此言,當真如雪中送炭,喜歡的心裡發慌,連忙將瓶子塞好,收進懷中。

程母瞧著,嘴裡說道:“你可仔細著,這藥差不離把你孃的積蓄花了個幹淨。”

程水純笑道:“娘放心,他說了,但只要我有了娃兒,就扶正了我。等我當了太太,爹和娘就等著享福罷!”

兩人盤算著,外頭丫鬟過來請:“老爺請兩位過去。”

程水純不知出了什麼變故,起身同程母往後堂上去。

到了堂上,但見顧武德與程父在座,顧思杳卻在下頭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