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親熱了一陣, 如錦自廚房端了香薷飲回來。

顧思杳看著姜紅菱吃了解暑湯,氣色漸漸恢複, 方才起身道:“我還要到松鶴堂一趟, 你好生歇息,若然仍有不適, 還是請大夫過來瞧瞧,別拖。”

姜紅菱倚著軟枕, 向他一笑:“我曉得。”

顧思杳又吩咐如錦:“好生服侍你們奶奶, 若是有什麼變故,打發人到西府來知會我。”如錦連忙答應了一聲。

顧思杳在房中又停了片刻, 眼見時候越發偏向晌午, 心中還惦記著幾件要緊事, 縱然再不捨, 也只得暫且離去。

他立在榻邊,俯身向姜紅菱道:“我去了,你歇著。”

姜紅菱淺笑頷首:“好。”

顧思杳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輕輕啄吻了一記, 起身出門去了。

姜紅菱望著他昂藏的背影,不覺有些失神。

正在發怔之時,忽聽一旁如錦噗嗤笑出聲來,她回過神來, 看向如錦, 見她低著頭正掩口偷笑,便嗔了一聲:“笑什麼?鬼鬼祟祟的。”

如錦說道:“我瞧著,二爺同奶奶, 倒真像兩口子呢。”

姜紅菱臉上一陣燙熱,輕聲斥道:“這話在屋裡說說也罷了,不要出去亂講。叫人聽了去,可是了不得。”

如錦笑著吐舌做鬼臉,替她收拾了湯碗。

正說著話,如素忽然匆忙進來,神色有些倉皇,進門便說道:“奶奶,三爺不見了。”

姜紅菱一怔,當即問道:“好好的一個大活人,怎麼就不見了?不是說,他關在老爺的書房裡麼?”話才出口,柳眉一皺,便不言語了。

如素說道:“是老爺書房裡服侍的趙小能說起的,說今早起來,去書房給三爺送飯,門上的鎖還好好的,三爺卻不見了。昨兒夜裡雨下的大,地下泥濘的很,一溜腳印往西去了。”

姜紅菱頓了頓,方才秀眉舒展,長嘆了口氣:“這倒也是情理之中,兩個兒子,一個沒了,他自然要竭力保住另一個。”

如素有些詫異,問道:“奶奶是說,三爺是老爺放走的?但三爺做下的事……”話才出口,她立時便噤聲不語。昨夜之事,除卻顧家的這些主子外,便只得他們幾個心腹知道。但此事關系侯府顏面前程,上頭有意大事化小,他們這些底下人也不敢胡亂議論。此刻當著姜紅菱面前,如素亦頗有忌諱。

姜紅菱說道:“書房的鑰匙,只老爺一人有。鎖好端端的,人卻不見了,自然是老爺放跑的。”說著,她頓了頓,便向如素說道:“吩咐下去,這兩日少在外頭走動,免得是非上身。”

如素答應著,便走去傳話了。

顧思杳離了姜紅菱這裡,打聽得知顧文成現在書房,便直奔而去。

其時,顧文成攆走了女兒,一人在書房獨坐,心中卻頗有幾分不安。

長子枉死,他不是不痛,但他已年過四旬,膝下只此一個獨苗,便是再怎麼憤恨,也要保住他的性命。即便他現下再納妾生子,襁褓裡的幼兒誰知將來如何,能否平安長大都是未知之數。無論如何,他都要保住這唯一的子嗣。

正當此時,外頭有人報傳西府的二爺來了。

顧文成還未說見,就看顧思杳已登堂入室。

顧思杳走進房中,向著顧文成微微欠身行禮,口裡道了一聲:“伯父。”

顧文成看著這個侄子,見他雖是禮數周全,但神態間似是全無恭敬之意,想到昨夜他在堂上的相逼之態,心中一團怒火直透泥丸,壓著脾氣,問道:“侄兒一早過府,可有要事?”

顧思杳言道:“侄兒特特來問伯父,預備如何處置三弟?”

顧文成眼眸一冷,斥道:“這是該你問的事麼?!”

顧思杳淺笑:“同是顧氏族人,族中出了手足相殘之事,何人問不得?何況,念初是我堂兄,昔年兄長照拂之情我記在心頭,他如今枉死,我自然要為他討還公道。”

顧文成想起顧王氏的言語,曉得這侄子如今不過是要逼他將侯府世子的位子讓出來,但現下他卻如何也不能甘心。顧忘苦已然逃出生天,他便是不讓又如何?!那些所謂人證,憑著侯府的勢力,要他們閉嘴,也不過是小事一件。

當下,顧文成盯著顧思杳,一字一句道:“思杳,身為長輩我便告誡你一句,為人當留三分餘地,逼人太甚仔細反噬其身。昨日之事,我同老太太都不打算追究了。你一個小輩,又窮究不捨些什麼?!”

顧思杳薄唇微彎,他早已料到顧文成今日必然如此,也早有預備。

他面色如常,淡淡說道:“伯父疼愛三弟,兩府皆知。三弟夤夜逃竄而去,可惜雨夜地濕,留下的痕跡太多。他一個嬌生慣養的紈絝少爺,自幼沒出過遠門,在外不知世道艱難險阻,或者走錯了路,或者吃錯了東西,又或者撞上了歹人,都未為可知。”

顧文成又驚又怒,向他戳指喝道:“你!你這是威脅族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