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王氏便指著婷兒道:“我瞧著這孩子很好,乖巧伶俐,難得投我的緣分。無父無母,怪可憐見兒的。我心裡想收她做個幹孫女兒,你瞧著怎樣?”

顧文成是知道母親早年間那件荒唐事的,這女孩的身世尷尬,養在府中不上不下,倒不若挑明瞭,以後也好安置。當下,便點頭說道:“母親既喜歡這孩子,那便遮掩辦罷。”說著,又向那婷兒道:“聽到了沒有?還不來謝老太太的恩典?”

那婷兒早已聽得呆若木雞,來到松鶴堂服侍,於她而言已是跳上了高枝兒。如今老太太竟還要收她做幹孫女,這等麻雀變鳳凰的故事,她也只在戲文裡聽到過。

春燕秋鵑幾個丫鬟,倒是頗有眼力,見狀連忙上來,擁著婷兒口裡亂叫著姑娘小姐,又拉著她給老太太磕頭。

婷兒不知所措,只聽憑這些人撥弄,跪在顧王氏跟前磕了三個頭,顧王氏便命人將她扶起。又說道:“從此往後,她便是府中的五姑娘了。你們都要將她視為小姐,不可有所怠慢。”說著,又打發人去知會姜紅菱,便使人將婷兒請到了下頭去。

待這些人出去,顧王氏方才向著顧文成道:“我還有件事,倒要聽聽你的意思。”

顧文成知道母親另有話說,便垂手等候。

顧王氏便說道:“婉姐兒的親事黃了,近來是不好與她說親的。但老三年歲也到了,該著手給他說門親事了。”

顧文成點頭道:“母親說的是,然而西府那邊二弟家的第二個還不曾說親,老三先說只怕不太好。”

顧王氏不以為然:“你們兩家早已分家了,如今各過各的,不必講究那些。”

顧文成也不過是嘴上虛應客套,聽老母如此說來,當真是正中下懷,點頭說道:“母親說的是,老三的親事是該著手了。”

顧王氏又說道:“蘇氏病著,這事想必不能料理了,你須得上心些。老三雖不是嫡出,但侯府這邊只得他一個,往後這府邸並爵位是要他承襲的。雖說本朝律例,爵位傳遞需上報朝廷,但也不過是過場,這些年來往上報的,並沒有誰家被駁回。”

顧文成一一答應著,同顧王氏又商議了幾件事,便退了出去。

顧王氏一人坐在炕上,看著落日滿室,忽然嘆了口氣。

姜紅菱回至洞幽居,使人將胡慧蘭請來,商議女學之事。

才說了幾句,松鶴堂便打發人來傳話,言說顧王氏收婷兒做幹孫女一事。

這裡頭的關竅,姜紅菱心知肚明,但當著人前自然不能多說,只連忙笑道:“這樣的事,也是世所罕見,難得這姑娘得了老太太的喜歡。五姑娘日後居住何處,老太太可有示下?府裡難得有這樣的喜事,改日可要好好擺上一桌酒席,請族裡的親友來,做個認親宴呢。”

來人說道:“奶奶且不必忙了,老太太的吩咐,五姑娘往後還跟著老太太,就住在老太太房中暖閣裡。姑娘的各樣用度,倒是煩勞奶奶盡快造辦出來。女學要開了,老太太的意思,要五姑娘也入學讀書,各樣沒有,見了人也是不好看。”

姜紅菱一一答應下來,來人沒別的話,就打發了去。

待來人去了,胡慧蘭一面吃茶,一面笑道:“你們這家倒是有稀奇事,認幹親的不算少見,但將個丫頭認孫女的,可是世間少有。這丫頭,是立了什麼潑天的功勞麼?”

姜紅菱笑了笑,睨了她一眼:“這侯府裡的新鮮故事,可是多了去呢。你既進來了,就慢慢兒的看吧。”

胡慧蘭是個秀外慧中的女子,聽了這話,心中會意,便也再不詢問。

自即日起,顧王氏這個流落在外的遺珠便成了侯府的五小姐,改名顧婷。兩府中人,皆以五姑娘呼之。

這事來的蹊蹺突然,府裡家人底下皆竊竊私語,議論非常。但人皆以為,這顧婷是顧文成在外頭的風流賬,倒也無人疑在顧王氏身上。

隔日起來,姜紅菱便忙著吩咐人替顧婷量尺寸,做衣裳,替她添置各樣物件兒。但凡府裡姑娘有的,她必得有上一份。雖說是個幹親,但姜紅菱心中明白這丫頭在顧王氏心中的分量,各樣皆不肯怠慢。顧王氏倒也挑不出她什麼理來。

顧婷的事尚且不曾幹淨,女學的事又在眼前。

好在一應物事備辦是一早齊全的,她只吩咐人寫了帖子,送到了顧氏宗族裡的各房親戚,言說侯府女學,顧家的姑娘皆可來上。一日兩餐,茶飯點心,必不會少。

那些顧氏族人,平日裡並不上心女子的學識藝業,但聽了有這樣的好事,既有女夫子教導規矩,又能省了家中的吃用。日後說親,面上也多了幾分光彩,便有許多人家都答應將女兒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