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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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裡易過,眨眼便是四月底了。
這日晌午時候,姜紅菱才吃了午飯,正在屋中的湘妃榻上閉目養神,就聽如素進來報道:“胡家小姐到了,這會兒正在門上下車呢。”
姜紅菱一聽此言,登時清醒過來,連忙起身,口裡說道:“她這就來了?”一面就忙忙的吩咐穿衣梳頭。
如素曉得自家主子同胡家小姐的交情,替她收拾著,便笑道:“可不是怎的,奶奶這些日子連日的唸叨,如今可把人念來了。”
姜紅菱穿了衣裳,又在菱花鏡前照了一回,見衣裝齊整,便要出門。
如素連忙攔了,笑道:“曉得奶奶急著見她,然而誰家主人是親自出門迎的?奶奶還是在屋裡耐著性子等等,大門到這裡不過幾步的路途。”
姜紅菱聽了,笑自己糊塗,便也依了她的話。
侯府大門到這洞幽居,滿共不過盞茶的路途,姜紅菱卻在堂上等的焦躁不堪。
好容易聽門上人的通報,她立時便站了起來,就見一素服美人手提包裹,踏進門來。
但見那人與己年歲相仿,一張容長臉面,淡妝素服,雙眉彎彎,一笑臉上兩個酒靨。一襲淺藍色印花細布單衫,水波紋的竹青色細布裙子,頭上紮著一個隨雲髻,首飾無多,只斜插著一根銀簪。容顏秀美,雖是一身尋常衣著,舉手投足,卻透著一股子詩書氣味。
這人,便是姜紅菱曾經的閨中蜜友,如今顧家重金聘來的女塾師,胡惠蘭。
胡惠蘭與姜紅菱未嫁之時,相交甚篤,往來密切,如今見她雖是美豔依舊,卻是一身縞素,面上脂粉不施,頭上簪環不挽,也曉得她如今的處境。
這兩個異姓姐妹,相別數年,如今再見,一個是家道中落,竟寄宿尼庵;一個被迫沖喜嫁入侯府,卻青春大好就守了寡。再度相逢,只覺世事無常,感慨萬千。
兩人見面,才互稱了一聲姊妹,眼中便泛起淚花,竟致哽咽難掩。
倒還是如素如錦兩個丫頭勸著,這才強忍了。
姜紅菱同這胡慧蘭交情極好,也不分什麼賓主,拉著她的手就在圓桌前坐了,吩咐丫鬟上茶。
姜紅菱先笑道:“早先聽聞你家中出事,我本是要去探望的,至不濟將你接到家中,咱們一處也好。然而我哥哥那人,你是知道的,生恐被這些事沾上,倒將我嚴加看管起來。我聽說你在家中住不下去,寄宿到城郊的尼姑庵裡去了。那尼庵的日子,難為你是怎麼熬下去的。”
胡惠蘭倒是溫然一笑:“也沒什麼,尼姑庵裡清靜,倒比家裡好。我在那兒住著,幫著主持講經說法,有時教教那些財主員外家的女兒,日子倒是舒心的緊呢。”
這胡惠蘭是個灑脫女子,家中出事,清點了家財便搬了出來,又見那些下人整日蠅營狗茍,吵吵鬧鬧,她不耐煩這等市儈之徒,索性同他們一拍兩散,寄宿到了城郊的尼庵中去。
如素端了香茶果點上來,胡惠蘭端了一盞過去,見是顧渚紫筍,便笑道:“還是這麼個口味,再也改不過來了。”
姜紅菱笑道:“若不是你,我也不肯端出來呢。”
胡惠蘭吃了兩口茶,方才又慢慢說道:“其實這鄉下日子雖清苦些,倒也清靜。原本這邊請我,我是不大願意來的。”
姜紅菱便介面道:“前頭是我們太太打發的人去,那人粗俗不懂事,想必言語得罪了你。”說著,又笑道:“那怎麼又願意來了?”
胡惠蘭笑道:“一則是你的情面,這我是不能推的;二來也是為了躲那人……”話至此處,她忽然沒了聲響,低頭吃茶,遮掩了過去。
姜紅菱卻耳尖聽見,正想開口詢問,卻忽見胡惠蘭白玉般的肌膚上泛出了些許緋紅。她心中大為驚異,只道此事有些隱情,兩人久別重逢,又當著丫頭面前,不好細問,便含糊過去了。
胡惠蘭似是想了些心事,忽然一笑,抬頭向她道:“這顧渚紫筍,可是金貴物。如今市上有錢也未必能買到呢。我原本以為,你的日子該是很不好過的。原來,竟是風光的很呢。這一路上,只聽下人們說起,侯府的少奶奶如何了得,誰說了都不算,唯獨你說了算。”
姜紅菱卻也一笑:“不過是個花架子,我如今這情形,再不為自己爭著些,還有活路麼?”
胡惠蘭聽了,也不由感慨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