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貴胄門第, 子孫尊貴,似這等上門亂牽線的, 每月沒有十個也有八個, 何況顧家這幾個孩子,又都到了說親的年紀。

顧王氏於這等事見得多了, 面上菊紋舒展,慈和一笑, 說道:“倒是有勞他嬸子費心, 孩子們大了,是該說親的時候。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這門第不甚要緊, 倒是容貌性情好, 才是頂頂要緊的。咱們家孫兒一輩上, 念初的媳婦紅菱, 是這江州城裡頭一個的美人兒。不敢說下頭的各個如此,也不要很離了格才是。”

姜紅菱聽了那趙氏為顧思杳說媒的言辭,正滿心的不自在, 忽聽顧王氏提到自己,不覺一顫,手中的帕子便落在了地下。

眾人目光皆落在了她身上,姜紅菱俯身拾起了帕子, 默然不言。

趙氏之前也是聽過侯府沖喜這檔子事的, 今見了姜紅菱,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見她果然如傳言一般, 生的極是標緻俊俏,便滿口阿諛奉承道:“這便是大少奶奶了?那日大喜,偏生你侄兒病了,我來不得,空過了你的好日子。今兒一見,當真是天仙一般的人物。怪道老太太這般喜歡你呢!”

姜紅菱聽多了這等言不由衷的諂媚言語,只淺淺一笑,沒有接話。

顧思杳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顧王氏將姜紅菱搬出來,便是推託之言。言下之意,要做她侯府的媳婦,容貌必不能比姜紅菱低了太多了。

畢竟,姜紅菱豔壓江州,只要是江州人士無人不曾聽過她的豔名。若要尋個姿色與她能相匹敵的女子,還真不大容易。

這趙氏卻好似聽不明白,見顧王氏問起門第,只當她真心有意結親,倒高興起來,滿面紅光道:“那小姐姓王,家住在東大街牌樓底下。她家中是開綢緞鋪子的,哥哥在衙門裡任從事。這王小姐生得可當真是漂亮,雖及不上大少奶奶,也是百裡挑一的,性情也極是和順柔婉。老太太若喜歡呢,明兒我就到她家裡說去,把這個姑娘帶來,給老太太相看相看。”

她這話音一落,堂上一眾女眷皆忍俊不禁,那顧嫿甚而禁不住笑出聲來。

顧家雖已非鼎盛之期,終究還是侯府門第。那從事是官場裡最末等不過的一個官職,不過是本方官員自己聘用的文職,連朝廷的正經官員尚且不算。顧思杳是顧家正派的嫡孫,如何能討這樣出身的女子為正室?

趙氏昏頭昏腦,竟忘了顧忌,這等不知量力的話也能說出口來。眾人只好似聽了一場笑話。

偏生這趙氏沒看出關竅,只是追問著顧王氏。

顧王氏雖有幾分不耐煩,還是應付笑道:“這就免了罷,說起來,我這個孫子是養在西府那邊的,他的親事還當問著他的老子娘。我老了,子孫輩上的事情都不大管了。就是念初討紅菱,也是他父母的意思。”說著,頓了頓,又笑道:“也多勞你能惦記著,若是當真有絕好的人才,你便領來,給他太太相看相看。”

趙氏這方回過神來,顧王氏這番皆是推託之詞,她討了個老大沒趣兒,便有幾分怏怏不樂。只是人前也不好顯露出來,強打起精神,說笑了幾句。

顧王氏同眾人說了些閑話,便向姜紅菱問道:“菱丫頭,這女學的事,籌辦的怎樣了?”

堂上眾人聞言,目光再度落在了姜紅菱身上。

姜紅菱見顧思杳也正看著自己,臉上發熱,也只做不見,向顧王氏回道:“院子已粉刷好了,傢俱也置辦齊備了。那位女塾師,收了孫媳的帖子,也答應過來府中。只待她到了,就都妥當了。”

顧王氏呵呵大笑,向著底下一眾女眷道:“我這孫媳,端的是能幹。這事交代下去多少日子了,她太太就是辦不好,拖拖拉拉直到今日。這到了菱丫頭手裡,沒幾日功夫,便萬般齊備了。”

眾人聽著,少不得跟著顧王氏誇贊了幾句。便有那好奇的問道:“請教老太太,這女學又是個什麼新鮮故事?我們以往可只聽那坊間有教女子歌舞的,叫做個女學。難道咱們這樣的人家,也來這套麼?”

顧王氏便將先前的事情講了一番,說道:“這也是菱丫頭的主意,由咱們府裡出錢,仿照著外頭的書院,也辦個女學。將家中這些沒出閣的女孩子們都放在一起,請個女先生教她們些針線詩書規矩。咱們這樣的人家出來的女孩兒,琴棋書畫不敢說樣樣精通,總也要會個一兩樣。好過嫁人之後,做個睜眼的瞎子。”

眾婦人聽著,都覺的新鮮,又各自盤算著將自家女兒也送來。畢竟,他們這些人家,並非各個都如侯府這般顯赫,女兒在家中,並無力量請個先生來家教習詩書禮儀等事。若是送到民間那些女學,日日出門,拋頭露面,也不甚方便。這送到侯府來,看在親戚情分上,束脩也未必要多少。

再一則,侯府門第高,人情廣,女兒在這邊讀書,指不定就有什麼機緣,或許能尋上一門好親,也未必可知。

當下,這些婦人紛紛大贊姜紅菱主意周正,又說道:“既是這樣說,若是老太太不嫌有玷,我們便將女兒也送來,只當給府裡小姐做個伴讀。”

顧王氏愛面子,喜歡聽人捧著,呵呵大笑,一一答應下來,又說道:“這是好事,人多便是熱鬧。”

眾人坐了一回,顧王氏便說身體乏倦,要回去歇著,便各自散了。

姜紅菱今日過來松鶴堂,本有幾句話要同顧王氏說,不料碰上了這群婦人,又逢著顧思杳過來,便不曾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