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聞此言, 如錦一臉訝異,說道:“聽聲音, 好似是三爺。這會子, 他跑來做什麼?”

卻聽外頭如素大聲說道:“奶奶才起身,又病著, 不方便見人。三爺是個男人,怎好往奶奶的閨房裡闖?!”

顧忘苦在外頭說道:“就是因著嫂嫂病了, 所以我才特來探望。”

話音才落, 便聽如錦驚呼了一聲,就見一男子大步邁進內室來。

姜紅菱主僕二人不防他竟然硬闖, 登時吃了一驚。

如素連忙迎上前去, 張口斥道:“三爺當真是無禮, 奶奶沒說請, 就自己進來了,成什麼道理?!”

顧忘苦連瞧也不瞧她,一雙眼睛只盯在炕上的女子身上。

姜紅菱才起身, 穿著一身家常衣裳,藕荷色對襟絲綢夾衫,軟黃色素面蓋地裙子,一雙小巧的秀足套著羅襪, 穿在繡花拖鞋之中。一頭青絲亂挽了一個纂兒, 斜插著一支白玉丹鳳釵,並無別的裝飾,倒將頭發襯的烏油也似。許是因病著, 那張豔麗冷媚的臉上帶著幾許憔悴,明淨的雙眸裡沒有了往日的冷清,水一般的泛著光澤,卻顯出了幾分嬌弱來。

姜紅菱見顧忘苦竟然不經通報,擅自就闖了進來,一雙賊眼肆無忌憚的在自己身上亂轉,心中恚怒不已,放下手中的筷子,冷笑道:“三爺這是什麼意思?小叔子亂闖大嫂的屋子,哪家有這樣的規矩?!”

顧忘苦桃花眼一彎,薄唇微抿,緩步上前,說道:“聽聞嫂子病了,所以我特來探望。”說著,竟然走到炕邊,硬在一邊坐了,低低笑道:“都是一家子骨肉,何分彼此。嫂子,又何必見外呢?”

姜紅菱不曾料到他竟敢當著一屋子丫鬟的面前如此放肆,又驚又怒,向旁挪了挪,斥道:“男女有別,這算什麼樣子?!快給我下去,不然仔細我告訴老太太,你竟敢調戲寡嫂!”

顧忘苦絲毫不懼,淡笑說道:“嫂子若想去說,盡管去說就是了。我倒是想瞧瞧,老太太會如何處置?多半,會請大夫來給嫂子看看腦子罷?”

姜紅菱心底微微一震,顧忘苦說的不錯,如今侯府這邊只餘顧忘苦一個獨苗,將來前途多半都系在此人身上。而她自己,不過是一屆孀婦,於侯府可說毫無用處。哪怕她當真告到了顧王氏跟前,侯府為顏面起見,大約也會顛倒黑白,將全部的罪責都歸咎在她頭上。

畢竟,上一世為了區區一塊貞節牌坊,侯府都能將她隨意沉井,還有什麼事情是他們做不出來的?!

心中雖是這般想來,她面上倒是不肯輸了氣勢,依舊冷冷說道:“三爺這是什麼瘋話?!侯府門第,怎能容得下這樣的腌臢事!就算老太太息事寧人,少不得也要罰三爺一回,這又是何苦?你快些出去,我便當此事不曾有過。”

顧忘苦看著她那色厲內荏,強撐鎮靜的模樣,冷媚自持的臉上不自禁的流露出一絲懼色,豐韻成熟的身軀裹在夾衫之下,雖是個未經人事的處子,胸脯卻是比尋常婦人還要渾圓飽滿,湊在近前,更有一絲幽香襲來,悠遠怡人。

他看得身上發癢,心底那放浪念頭越發不堪起來,低聲調笑道:“嫂子就別裝正經了,只要二哥一來,管保嫂子就軟了。有便宜大家討開,這樣厚此薄彼的,有什麼意思?”

姜紅菱啐了一口:“你自己下作,當旁人都如你一般麼?!我和二爺什麼事也沒有,你別這樣瞎猜亂說。這話若傳出去,我也就罷了,你讓二爺如何自處,往後又怎麼說親?!外人又會怎麼說咱們家?!你臉上,又有什麼光彩?你不顧惜旁的,總該顧念侯府的顏面罷?”

顧忘苦當然不信她這番言辭,口裡依舊不幹不淨:“嫂子這話,只好糊弄三歲的娃兒去。姦夫淫婦,都說清白。”

姜紅菱見他左來右去只是這些鹽少醋多的言語,倒有幾分無奈,開口問道:“三爺今兒是為什麼過來的,莫不成是特特跑來調戲我的?!”

顧忘苦唇角微彎:“進門時我便說過了,聽聞嫂子落水病了,我心中掛念,所以特來瞧瞧。見嫂子這般精神,我也就放下心了。只是還有一句話告訴嫂子,侯府的家業將來必定是我來繼承。任憑你現下如何,將來還是要落在我手上。耍這些小手段小聰明,根本無濟於事。”說著,他湊到近前,壓低了聲量:“大哥死的早,嫂子難道就甘心空守一輩子麼?當真可惜了嫂子這般的美人兒!何況,嫂子又沒有孩子,現下雖還好,侯府也不會少了嫂子的衣食,可到底晚景悽涼。三弟心裡很是傾慕嫂子,嫂子若肯委身於我,還怕終身無靠麼?”

姜紅菱同他是打了一世交道的,雖早已知曉他是個無恥之徒,但這般當面戲辱,她依然壓不住心底怒火,拿起桌上的盞子朝他身上砸去,又啐了他滿面,厲聲斥道:“滾出去!”

顧忘苦不躲不閃,任憑那茶碗砸在身上,茶水浸透了衣裳。他也料到這女子不會輕易就範,倒也不甚意外,起身冷冷掃了姜紅菱兩眼,意興瀾珊道:“三弟是一番好心,嫂子還是好生想想。”

言罷,他也不同人告辭,徑自出門而去。

姜紅菱坐在炕上,驚懼氣恨交織在一起,俏臉發白,身子也禁不住的輕輕發顫。

雖則一早就知道這廝是個無恥的無賴,對自己存著下□□欲,但如這般旁若無人肆無忌憚的前來挑釁調戲,上一世可是從未有過。即便是那次後花園裡,他意圖強辱於她,也是趁著夤夜無人之時。

這一世,為何他竟會放肆到這般地步?

如錦在旁驚得面無人色,待顧忘苦出去了,慌忙走去關上了門,走回炕邊。正要問話,卻見自家主子身軀發顫,一臉驚惶,只得先去倒了一盞熱水回來,說道:“奶奶吃些熱湯,且壓壓驚。”

姜紅菱喝了一碗熱湯,定了定心神,方才低聲問道:“外頭可有旁人?”

如錦曉得她所問為何,出去看了一眼,回來說道:“奶奶放心,並沒有什麼人。”

姜紅菱心下微安,將碗放在桌上,掃了一眼桌上的飯菜,再也沒了胃口,只說道:“都收拾下去罷。”

如錦曉得主子心裡不痛快,也不敢多說什麼,一面收拾,一面就道:“這三爺當真是狂妄無禮,說的這都是些什麼話!也沒個避諱,若是給人聽了去,叫奶奶在府裡怎麼做人?”說著額,又問道:“奶奶,今兒這事可要告訴老太太、太太?”

姜紅菱神色黯然,搖頭說道:“不必了,沒有意思。”

如錦心底焦躁,說道:“奶奶,這事兒若是忍了,三爺只怕更要沒個忌憚了。”

姜紅菱沉聲道:“他方才有句話倒是沒錯,侯府現下只剩他一個了。任憑他怎樣,只要不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來,上面這些人是不會將他如何的。這事當真要捅到老太太跟前,他顧忘苦不會如何,反倒會汙了我自己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