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惜蓮方嬌羞的說:“奶奶,請容我先回去稟明父母再做計較。”

孰料老嫗道:“不用,老身做媒焉有甚麼差錯?”

葉惜蓮輕語道:“奶奶之意,吾父母理當遵奉!然終身大事若這般草率,小女子實難從命!”

老嫗笑言道:“想不到你個小娃娃如此倔強,也罷。”遂從她雲發間摘下一支蓮花簪,遞給金雨良,複言道:“汝回去查查黃歷,選個良辰吉日再迎娶過門。”言畢,叫丫鬟將葉惜蓮送回。

耳聞雄雞亂鳴,窗外已曙光冉冉。

老嫗道:“來吖,送金公子。”

幾個僕人聞聽,忙牽來一匹高頭大馬。扶他上騎,施禮道:“公子慢走!”

金雨良渾渾噩噩馳出半裡多地,陡然清醒。回頭望去,原先那座高牆大院悄然消失,只有一片茂盛樹林,掩蓋著幾塊偌大的磐石。遂定神冥想,除去老嫗、以及葉惜蓮的音容笑貌和婚約,其它都不記得了,只得百思不得其解的返回家中。

時光荏苒,晃眼間就來到選定的黃道吉日。

金雨良命僕人將府邸裝飾一番,佈置好新房。自己則立在大門外迎接,捱到初更天也沒甚麼動靜。他恍然自語:“選定的日子無人通知,葉姑娘從何知曉,又怎麼會來呢?估摸是場夢而已。”想到這啞然失笑,遂閉門回府,至寢室洗漱寬衣,臥榻歇息。

正沉沉入睡時,忽聽有人叩門嚷嚷道:“公子快出來,新娘子來嘞!”

金雨良忙滾身下床,光著腳丫拉開門跑了出去。

只見院子裡停落一臺四人小轎,兩個丫鬟攙扶葉惜蓮走出轎門。

金雨良心有疑慮,上前問道:“娘子,怎就你來了,那位婆婆呢?她是什麼人?”

葉惜蓮道:“她老人家乃慈航大士真身,如今已返回珞珈山。”

當晚夫妻攜手入幃,自有說不盡的旎旎春色。

金雨良深感觀音大士法恩,翌日買來些祭祀供品,與葉惜蓮步行同上普陀山,虔誠誦拜了三天三夜。

話說同城有個叫嚴廣才的公子,家境十分富裕。得知金家娶了位美貌嬌娘,便上門道賀。

因二人自幼玩耍,關系很是親密。金雨良便與他把酒暢談,喝了整整一夜。

未過幾日,嚴廣才又寫來赴宴請柬。

葉惜蓮勸道:“相公,那人上次來時,我見其獐頭鼠目,兩眼亂瞟,此番定不懷善意,還是不去為好。”

因婚後葉氏溫婉賢淑,持家有道,金雨良對其言聽計從,欣然應允。

孰料次午,嚴廣才登門問責,拉住胳膊再做邀請,還脅迫他若不赴約定難相與。

金雨良無奈,只好廝跟著去往嚴宅。

嚴廣才即命僕人設宴,舞姬奏樂。

金雨良本就放蕩不羈,婚後又被葉惜蓮關在家裡,整日裡若非閱史誦文,就是賦詞作詩,很覺枯燥五味,心中煩悶。如今忽沒了約束,頓時肆無忌憚,再也不管不顧,開懷暢飲。直至喝得酩酊大醉,才趴在桌上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嚴妻劉氏,素昔霸道兇悍。因知丈夫時常尋花問柳,間與之發生爭執。

前夜吵鬧中,二人持械相鬥,被嚴廣才失手當場擊斃,藏屍於寢室內。故請金雨良前來飲酒,現見其正在昏睡,遂將劉氏遺體搬到床上,把二人同覆在被褥內,悄然離開。

金雨良佛曉醒來,正待翻身下床,忽覺身側有滑膩膩的東西緊緊貼附,便瞪眼去瞧。這一看頓時大驚失色,旋尖叫旋奔出房門。

嚴府僕人們聞聽,忙呼啦啦跑進來,見自家夫人半縷不掛的迎面躺在那裡,手腳業已冰涼。便一齊抓住金雨良,扭打起來。

嚴廣才看著劉氏潸然淚下,言道:“金兄,你我二人義同手足,小弟好意邀請,汝為何趁酒醉做下這殺人之事?事到如今,休怪吾不講情面!”遂吩咐下人捆送到衙門。

葉惜蓮得知後,不禁嘆息道:“天意如此,孰能拂逆!”說罷,便收拾衣物出門去了。

而金雨良則被押在大牢,無理而辯,整日受盡嚴刑拷問,打的遍體鱗傷。偶有僕人探監,卻不見葉氏親往。

到秋後處決時,葉惜蓮方才隻身到來,悲慼戚言道:“若非為了情緣,吾怎會生出這許多煩惱?現已為你洗清罪名,至此作別罷!”

金雨良聞聽,伏地大哭央求。

葉惜蓮珠淚滴滴,亦有許多難舍。良久方道:“既如此,咱們回家。”

乃至翌日清晨,金雨良見她容顏頹廢,唬得目瞪口呆,急問道:“娘子,此因何故?”

葉惜蓮滿臉含笑,並未作答。孰料三五日過去,更顯衰老,月餘後,竟變得蓬頭歷齒,皺眉密佈,像幾十歲的老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