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璧恭恭敬敬道:“臣遵旨。”

李知珉看他拘謹,倒也沒再說太多家常,只道:“前日崔真人給朕上了摺子,倒是要給你物色王妃,朕想著這事朕可不好插手,如今內宮也無人做主,這事還是就交給崔真人操持吧?”

李知璧面上微露苦澀:“一切都由皇上和母親做主罷了。”

李知珉溫聲寬慰了他兩句,又和晉王道:“平日裡多讓晉王妃帶著小郡主進來和觀音奴玩玩好了,今日天色已晚,只是朕還召了幾位卿家有事,就不留你們用飯了。”

兩人便都站了起來告辭出宮不提。

李知璧回到王府,想起今日見到的上官筠,已經枯冷的心彷彿又柔軟許多,用過晚膳,崔婉過來,問他今日見太上皇的情形。

李知璧忍下心中的厭惡道:“還是有些瘋癲的樣子,說話顛三倒四,只是拉著我咒罵今上,又問你如何了,身子可好,我看旁邊伺候的太監宮女們都彷彿沒聽見一般,只由著他發瘋,想來平日也是這般毫不忌憚,也虧今上忍得下來。”

崔婉冷笑了一聲:“他當然只能忍,再不堪也是他親生父親,他不想擔上弒父弒君的名,就只能擔著。”她細細看了下李知璧面色,卻覺得比前些日子那枯槁淡漠好一些,便說道:“適才問過伺候你的人,說今日晚膳用得還好,多進了一碗,想來這廚子做得還不錯。”

從前崔婉就對李知璧一日三餐十分關注,從小李知璧只知母恩重如泰山,如今卻只覺得窒息,崔婉繼續道:“只是沒個貼心人服侍你,總是不合適,我已和李知珉上了摺子,要給你選妃了。”

李知璧深呼吸了一下道:“母親,這次選妃,我想自己做主。”

崔婉笑了聲:“你一個男人,哪裡好相看女子,還得我替你細細打聽操持的好,五姓中合適的嫡女,如今可不好找,你放心,定給你挑個才貌俱佳的。”

李知璧道:“當初母親替我選的柔波,秉性實在太過柔脆,當初才出京,便整日哭泣,若不是她日日驚慌失措,食不下咽,疏忽了照管大郎,大郎也不會……”

崔婉冷笑了聲:“你這是嫌我給你選的妻子不好了?”

李知璧痛苦道:“母親,當初母親若是依了我娶上官筠,她性情剛強,至少能護好自己和孩子。”

崔婉卻何其敏感,她太瞭解兒子了,已經迅速抓住了兒子今日變化的根源:“上官筠?你今日入宮見到她了?”

李知璧沉默不語,崔婉冷笑道:“她剛強?你以為她能過好日子?她如今好在哪裡,身為皇上元妃,世家嫡女,竟然未能封後!如今在宮裡被德妃壓得死死的,那德妃乃是商賈鉅富之女,當初我親自去挑了本想給你納為側妃的,沒想到被中途插手劫了去,如今想來當初公孫兄弟在中間插了一手,想來是他早就看上的人了,還有連山那邊,原來是他劫了崔家的生意!庶孽之子,處心積慮許久。那白家的女兒有國色之姿,性情又純摯可愛,又替李知珉生了兩個孩子,如今有著白家傾國財富鼎力支援,正打算在上陽宮建設一所嫏嬛女學,這是在為皇後之路收攏人心,打造名聲了,我看上官筠這皇後之位,怕是要輸給德妃。”

李知璧吃驚地抬起眼,難怪今日見到上官筠面上似有悲色,步履沉重失落,原來她在宮中,竟然失落如此?他忽然有些義憤:“當初今上失明重病,是上官貴妃嫁了過去,不曾嫌棄,如今今上如此薄待糟糠,貶發妻為妾,不怕天下讀書人鄙薄嗎?”

崔婉冷笑一聲:“天下讀書人?國破之時,讀書人在哪裡?兩千棟梁文臣盡皆被俘虜,無一人殉國,連竇皇後都不如啊!哪裡還有勇氣說一個不字?如今朝上盡皆李知珉養的狗,哪一隻敢朝主子亂吠?”她微微側臉,看到李知璧臉漲得通紅,牙根緊咬,竟像是極為不平,不複從前那厭世冷漠的樣子,忽然心中一動,停了停,試探道:“貴妃莫非這個時候,對你還有情意?”

李知璧臉色變幻,想起今日見到上官筠的神色,似是悲憫同情,如今想來,卻像是同時天涯淪落人的悲慼,他沉沉道:“她再失意,也是貴妃之尊,豈會失態於人前?母親莫要隨意亂說,壞了她的名節,倒教她更難做,她已經這樣難了。”

崔婉在李知璧看不見的地方,露出了一個瞭然而得意的笑容:“其實你想要幫她,也不是沒有辦法的。”

“但是,你確定她會向你求助嗎?首先,你得讓她相信,你可以信任,你會幫她做一切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