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沒有設定正兒八經的餐廳,冬天裡吃飯,就在李父李母的臥室裡。此刻喝的微醉的李父後背牆面上,張貼著小梅的兩張獎狀縱使李父已變得左右搖晃,卻依然控制著自己的身體不往後仰。原因李父從來不講,但是自從把獎狀貼上去以後,李父無論何時,都捨不得,把後腦勺蹭到獎狀上面。

原本,李母有計劃今年過年的時候,要買上幾張宣傳畫回來,貼到餐桌這兒的牆上的。但是沒有得到丈夫同意。李父做了個重要決定:這面牆,什麼也不許貼,全給小梅留著。看什麼時候小梅的獎狀,能夠把整面牆都貼滿。

任重而道遠呀!李小梅每每看到那一面光禿禿的,只有兩張小小的獎狀在牆上的時候,總是會這樣對自己說。

服裝店的貨物全部告罄,她打算正月十五左右再去開門,所以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她想要努力學習,把下個學期的新課程,爭取先整個明白。

148親情不只是單純的關心

"正好,媽,你可以這段時間出去走走親戚什麼的。你不是早就想跟我舅他們見個面兒嗎?年前你總是不在家,就算是我舅他們來了,也找不到你不是?"

李國慶也喝得臉頰泛紅,還很熱心的安排著母親的寒假生活。

李母孃家的親人,也就是那兩個還在老家的兄弟了。有時候她會提起他們,逢年過節也總是會安排李國慶去送個節禮什麼的,舅舅們和舅舅家的兒女們進城的時候,也會專門拐到她家來。

可是,自從暑假期間小梅這邊開始賣衣服,後來又開服裝店,一家人都忙得不得了,李母更是除了睡覺外都盯在服裝店裡,所以已經將近半年,沒有跟舅舅和舅舅家的兒女們見過面了。

這半年日子過得充實,腰包也過得鼓鼓的,李母再回孃家,就覺得底氣很足,何況又剛剛添置了這麼漂亮的新衣服,怎麼也要多出去走一走、炫一炫的。

"初二那天,你舅他們那邊要是不來人的話,我初三就回去,到你大舅那邊呆上一天半天的。"

以前的時候,李母逢年過節,還會回孃家到她大哥那邊住上兩三天。但是今年她沒有住下的打算,總是覺得家裡大家都在忙,可不好意思在外面住親戚,而且現在家裡也收拾的這麼舒服溫暖,還真心不願意再住在外面了。

今年冬天,小梅改裝的那個土裡土氣的取暖爐,讓進到服裝店的客人都受益匪淺。在家裡,李父也做了同樣的改裝。一根煙囪再透過兩間屋子,家裡一共點起來兩個蜂窩煤爐子,足以給三間臥室送去溫暖。

當然了,跟以後的正兒八經的暖氣管道相比,溫度肯定還是差的很遠,但就目前跟其他人家做比較的話,這條件已經是非常優厚的了。李家人也都很滿意,況且向來冬季凍手凍腳的李小紅,今年竟然沒有出現一個凍瘡。

除了上班時間已經改成長白班的原因,另一個應該就是家裡溫暖的緣故了。所以,今年冬天感覺最幸福的是李小紅。

這個時候她第一個發現,小梅抱出來的新衣服裡面,只有大家的沒有小梅自己的。

"這可不行!小梅,你先穿姐的新衣服,等著姐明天再出去轉轉,給你買一身。"

小梅連連擺手,神色特別真誠:"姐,我可不是心疼錢,才捨不得給自己添置新衣服的。這不,高向陽她媽媽剛送了我那件粉紅的棉襖嗎?正好過年時候穿,而且我現在是上學的學生,我穿的花枝招展的,也不太合適不是嗎?就這樣挺好的。"

高媽媽感謝小梅對高向陽的良好影響,還有小梅經常送高向陽新鮮樣式的衣服穿,所以前段時間給高向陽添置棉衣的時候,也給小梅捎上同樣款式的一件,兩個人穿上以後,像孿生姊妹一樣。

這下子李母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把小梅拽過來,一指頭輕輕地戳在了小梅的額頭上,訓斥道:"過年是你們小孩子最看重的,你不給自己買新衣服,給我們上年紀的人,添這麼好的衣服做什麼用啊?"

小梅捂著腦門兒往父親身後躲,笑嘻嘻地說:"媽,你不是老嫌我敗家嗎?我好不容易會過日子扣門兒一回,你還不表揚我。我呀,過年用不著再買新衣服,只要你不跟我商量說要幫我存錢,我這個年呀,就過得舒舒服服的啦。"

替敗家閨女掌管著錢匣子,這始終是李母堅持不懈推行的一個方針政策和最高理想。如今,這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呢,就被敗家閨女提前把嘴堵住了。

這段時間,服裝店裡像流水似的湧進來顧客,一撥又一撥的。錢匣子滿了又空,空了又滿,得有多少錢呀?偏偏小梅這個丫頭,把錢把的死死的,堅決不讓李母插手掌管。

李母腦袋上還頂著一個老闆娘的職稱呢?可是小梅一放假,老闆娘就降職成了打工仔。

"小沒良心的,捨不得讓你媽過數錢的手癮。"李母說到這裡,又氣又樂,還要努力的解釋,意圖洗白自己,"我是真不留你的錢,我就替你保管著,保證你以後什麼時候跟我要,我就什麼時候給你,你要多少,我就給你多少,這還不行嗎?"

看看這母女兩個,經常玩這種遊戲。李母每次都很認真的要求管錢,做閨女的每次都言左右顧其他,堅決不往外放權。

活了兩輩子的經驗,知道經濟自主的重要性,最牢靠的做法就是錢一定要抓在自己手裡。

或者說,這已經成了李小梅心中的執念。

執念有二:一、金錢,二、學習。

接下來的時間,李小梅把自己封閉在屋子裡,不陪著母親走親戚,也不陪著到家裡串門的客人閑聊天兒。她把自己沉浸在課本之中,只有在做題和背誦的時候,她才能感覺到自己在進步,才不會特別恐慌。

沒錯,在過度的忙碌到年三十晚上之後,初一一大早起來,小梅就感受到了那種,好像無所事事一樣的恐慌之感。

她不能讓自己閑下來,因為一旦閑下來,那些曾經經歷又屬於過去的後悔、悲傷、痛苦就會緩緩的像海浪漲潮一樣湧上來,把她緊緊的束搏住,讓她難以呼吸。

曾經以為,傷痛經過長時間的修補就會淡化,就不會那麼清晰。其實不然,即使傷痛模糊了,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慌卻會愈加透骨。

初一早上,照例是周圍鄰居們互相拜年的,回到這個身體之前的小梅,更是會早早的出去,與小杏、大華他們結成一個小團隊,奔赴各家各戶去拜年,討要糖果、花生、瓜子之類的零食,滿滿的揣上幾大兜。

而今年初一一大早,小杏和大華拜年拜到了小梅家裡,跟李父李母寒暄過後,像往年一樣喊了小梅一聲:"大學生,一塊兒拜年去吧?"

李母也在一邊勸:"小梅,你別悶在家裡了,跟她們一塊玩兒去吧,念書也不在這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