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震這頭,也是一夜折騰。

一自“碧漪堂”離開,他立刻坐上馬車,來到平望鎮上知名的青樓“桃花扇”。裡頭的花魁纏娘算是曹震的交好,一雙眼老看著曹震富裕的身家,加上他容貌英挺、上無兩老,纏娘不時細訴,願意不記名分長伴他左右。

曹震總是笑笑。

青樓姑娘的枕邊細語,聽聽就算,真要信了,只能怪自己識人不明。

要不,今天他落得一窮二白,試問只接富客的纏娘,還願不願意不收分毫地伺候他?

想也知道不可能。

人為財死,一兩銀就足夠讓至親友人反目成仇。在商界打滾多時的曹震對於這點最是清楚不過。

纏娘一聽曹震來了,立刻拋下生客,笑逐顏開地跑來伺候他。

她今天穿著青地織金紅牡丹花裙,身披寶藍坎五色半袖,加上搽脂抹粉,妝扮得很是明豔。

“曹爺好壞。”見面,纏娘先軟軟嗔了一句。“明知道纏娘巴不得每天能看見您,您卻狠心得十天半月才過來一趟——”

曹震四兩撥千斤地回:“我要每天過來,你有時間伺候別的爺兒?”

“就跟您說了,纏娘不要別人,只要您一個——”

纏娘偎在曹震懷中撒嬌,其嬌媚模樣,和“碧漪堂”那個生澀的夏雲完全不一樣。

曹震覺得奇怪,一樣是女人,且纏娘要更善解人意、嫵媚動人;為什麼此刻盤旋在他心頭的,卻是那個倔氣不認輸的夏家閨女?

難道是她身上塗抹了什麼秘藥,才會讓他一碰之後,就再也沒法忘懷?

他才不信!

念頭一轉,他抱起纏娘上了床榻。

纏娘嬌呼一聲,雙臂應和地攬住他脖頸,塗得嫣紅的嘴在他耳畔胸口盤旋。曹震在床笫間頗有一手,纏娘也是伺候他之後才發現。他大掌一揉上她胸脯,纏娘便喘籲籲地哼著,腿根都濕了。

“曹爺——我要——”

曹震冷眼望著姿態媚人的纏娘,心裡卻閃過夏雲倉皇失措,又難以自持的神態,這麼一想,方被挑起的慾念乍消。他來“桃花扇”是想忘記夏雲,沒想到,竟眨眼閉眼,全是她身影!

我真是吃錯藥了。他著惱地推開纏娘。

“曹爺?”纏娘嬌喚。本還想再施媚勁哄他入懷,但細一瞧他一臉煩躁,到嘴的話立刻又吞了回去。

纏娘攏一攏衣襟,下床自桌上倒了杯酒。

“曹爺不開心?”

曹震沒吭氣,將空了的酒杯又送到她面前。“再來。”

擅察言觀色的纏娘一笑。“好,纏娘今天就捨命陪君子,來個不醉不歸。”

當天夜裡,曹震頭回留宿“桃花扇”,樂得纏娘笑不攏嘴,以為自己牢牢掌握了良人的心。

怎知他一整夜,腦子裡轉的全是另一個不該出現的身影。

酩酊大醉時他猶然想著,不知“那個人”今晚怎麼睡?是不是也同自己一樣,惦著對方,惦了一整晚……

只是隔天醒來,憶起昨晚的百般揣想,心裡倒又惱了。

他堂堂一個曹家人,怎麼能這麼提不起放不下——一個夏家人?!

賭著氣,他硬是在“桃花扇”多待了一日。直到織造局大人屢派人來尋,柯總管才找上“桃花扇”,請回自家少爺。

一上車,曹震立刻詢問織造大人有何貴事。

“回稟少爺,”柯總管恭敬轉述。“是撫遠大將軍要求蘇、浙兩織造各辦絲棉襖兩萬,以供遠方戰士穿用,限期一個月。織造大人下令要咱們家最少承辦五千,從速照辦。”

所謂絲棉襖,就是一般人穿在衣裡的保暖背心。塞外入秋後天寒地凍,沒幾件用料紮實的棉襖傍身,可是捱不了寒的。

曹震皺眉。“這麼趕?”

“是啊。”柯總管也是一臉愁。雖說曹家底下織工數百,但剛接了椿京城李府的大買賣,一整間大宅的簾櫳幔幛全要重新繡過,根本騰不出手來。

加上期限過短,一時也難籌措棉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