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看到杜先生的回應, 鑒真頓時精神起來, 她緊接著又發去資訊:

【既然不是,那麼昨天杜先生來茂縣做什麼?】

然而這一次她等待了良久, 杜先生再也沒有上線。

回到錦城後的第二天,鑒真與江道義便專程去了六禦養神館。

由於館主不在,往常大開的館門緊閉著, 鑒真禮貌地上前敲了敲門,沒人來開, 她猶豫地在門口徘徊了一圈,再回頭,江道義已經好整以暇地坐在內院的牆頭了。

鑒真:“……”

“站在門口發什麼呆?不是說要來找線索。”他還理所當然地招呼了她一聲, 而後反身直接一跳——

‘當啷!’

從牆後突然傳來一陣碎裂聲,鑒真心下一急,也迅速翻過牆去。

“是……蘇小姐?”庭院內, 老陳驚訝地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兩人, 沒顧得上收拾地上的茶杯。

鑒真認出是杜先生的管家老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那個,冒昧打擾了……我之前敲過門, 因為沒人開門就……總之, 對不起, 是我們不好。”被撞了個現行,她也沒有抵賴,只心虛地垂著腦袋道歉。

“沒事, 是我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了,剛剛沒聽講蘇小姐敲門。”老陳驚訝過後卻也沒生氣,他寬容地笑著,將桌上的茶點遞到少女手中,眼神有幾分明悉地道,“前兩天警方有來人搜查過,蘇小姐,也是為了同一件事情吧。”

鑒真呆呆地捧著茶點,遲疑了下,還是點了點頭。

老陳輕嘆了口氣,“先生曾經說過,如果是蘇小姐,那麼她想看就隨她去看吧。”

“哎?”

“蘇小姐一會兒隨我來,你會知道的。”

踩著鋪著墨綠色地毯的樓梯,鑒真與江道義隨著老陳上了閣樓。

閣樓共有三個密閉的房間,鑒真初見杜先生時,他便邀請她參觀了一次閣樓,但那時她意興闌珊,只看過了主屋沒有多待就離開了。老陳將另外兩個房間的鎖也一齊開啟,微躬下腰,“蘇小姐,請。”

鑒真與江道義對視了一眼,率先走進去。

昏暗的室內一股久未開啟的沉悶朽氣撲鼻而來,老陳按下電燈開關,邊解釋道,“平日先生都不讓人隨意進出閣樓,就是他自己,每月也只有那麼幾天會來這裡坐坐。”他邊說著,邊推開半扇窗戶通風,“這麼多年來,蘇小姐是少數幾個能讓先生主動邀請上來的人呢。”

“那這是……為什麼?”

老陳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站在門口等候,“還是請蘇小姐自己看吧。”

江道義皺起眉,他拉起鑒真的手,兩人走過擺在走道旁的黃銅喇叭花留聲機,一旁的書櫃和梳妝臺上陳設著許多細碎精緻的文玩擺件,這次他們仔細端詳,不論是那些儲存良好的珠釵發簪還是石雕鎮紙屏風,風格都十分協調,不像是零散收集的藏品,倒似百年前原本就融洽共存於一個房間。

鑒真在經過書櫃時望向博古架上的花盆,那盆盛放的姚黃早已凋零,蜷縮的花萼上只餘零落的花蕊,她不禁想,那些被催化的美人在極致的盛放後呢,是否就像這牡丹的花期一樣短暫,在如流星般的光豔背後只剩凋零?

那麼,杜先生呢。

如果這個房間,就是他從民國起保留至今,是否他們最近發現的那些猝死女孩,只是冰山一角,那張不老的容顏背後,是遍地紅顏枯骨?

思及此,她背心微寒,在走進位於主屋側面的客間時,她頓時愣住了——

佔據了整整半面牆壁的,赫然是一張被修複過並等比例放大的黑白照片。

那是一個手持鏤空的香木摺扇,巧笑倩兮半掩容的清麗少女,她坐在一座哥特式尖頂公館前,眉毛彎彎,眼若秋水,梳著一對長辮,耳後別著一支小巧的珍珠發夾。少女穿著時興的白色小洋裝,掛在胸前的銀色懷表鑒真曾經在杜先生身上見過。

在看到女子的瞬間,江道義也不由呆了下,由於女子手中的摺扇遮住了小半張臉,露出的那雙靈動的眼睛猛一望去,竟是與鑒真一般無二。

若不細看,還真以為牆上的女子,就是鑒真。

“這眉眼,原來真的好像呀!”鑒真忍不住走到梳妝臺前,一面攬鏡自照,一面又掉頭與照片做對比。

“難怪……”江道義低喃道,難怪老陳說‘先生拒絕不了她’。

這種心上人被偷偷覬覦的感覺,令他有些不悅,他對著相片迅速掏出手機拍照留影後,拉著鑒真將這個小屋逛了一圈便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