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為今之勢,為師死且不懼,獨懼北漠一國。臨死之前,無論如何也要替中原除去這一心腹大患!”

話到此處,江濁浪忍不住問道:“如此說來,只要太師一死……北漠各部……豈不就會重新淪為一盤散沙,再也無力……染指中原?”

卻聽長者再次否定,說道:“你錯了!昔日前朝大汗病故,子孫雖然不成氣候,其國也尚有百餘年氣運。

同樣的道理,而今北漠兵強馬壯,聲勢已成。即便太師突然暴斃,亦會有北漠大汗和皇室中人接管,至少還能往後延續數十乃至上百年的輝煌。

而在此期間,倘若北漠舉大軍來犯,中原朝野間的應對一旦稍有差池,勢必一敗塗地,重現八年前的困境,甚至是亡國之危。

所以在為師死後,要想保全中原江山,消弭兩國之間這場持續了上千年的戰火,唯一的辦法,便是讓北漠一國陷入內亂,各部族自相殘殺,再也無力與中原為敵!”

聽到這裡,江濁浪已徹底明白了眼前這位長者的用意。

一時間,他的背心已有冷汗浸出,緩緩說道:“所以……弟子要輔佐那位太師,助他成為……北漠的大汗……”

長者鄭重點頭,沉聲說道:“昔日曹賊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劍履上殿,尚且不敢篡漢自立,又何況是北漠的那位太師?

更何況,不同於中原歷代王朝之更替,北漠各部最為看重的,便是‘血統’二字;若非身上流淌著黃金之血的大汗後裔,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繼任大汗之位,統領草原上的所有部族。

所以可想而知,太師這個外姓之人,一旦當真成為北漠的大汗,勢必引來北漠各部的聯手征討。待到內亂一起,北漠必衰,自顧尚且不暇,中原可高枕無憂矣!”

說到這裡,這位長者的眼中已有光芒激射,似乎已找回了自己年輕時的那滿腔熱血。

只聽他繼續說道:“這一點,太師自己其實也很清楚,只可惜他不甘心!因為對他而言,除了成為整個北漠的大汗,這一生便再沒有其他東西可以追求。

所以他一直都想賭上一賭,甚至早在多年以前,便已經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倘若有你這個【補天裂土】的江三公子投身於他帳下,那麼你就是他的東風!”

江濁浪不禁深吸一口長氣,久久沒能平復心中的驚濤駭浪。

過了許久,他才問道:“只是……就算弟子真能活到那個時候……那位太師,又怎會信任於我?”

對於他這個問題,長者只是淡淡一笑,說道:“所以你稍後便要連夜離京,前往為師在錢塘鎮的故居,提前帶走為師過繼的孫子允忠,或者是嫡親的孫女開欣,將他們送去北漠為質!”

這話一出,江濁浪頓時渾身一顫,不禁抬眼望向自己面前的這位長者,脫口說道:“這……這……怎能……”

長者卻不動聲色,直視他驚疑的目光,緩緩說道:“自古誠心歸降,又豈有不攜帶家眷之理?況且北漠那位太師生性多疑,又深諳用人之道。若是他手裡沒有能夠制約你的籌碼,又怎敢真心用你,放手賭這一局?”

說罷,他又補充說道:“古之君王,為保江山社稷,尚且不惜以皇子、公主為質,又何況是為師的一個孫子孫女?

況且治大國若烹小鮮,我輩高居廟堂之上,為了燒好這桌飯菜,又何嘗不是將無數將士和百姓的性命,當作那燒火的柴薪?如今輪到要拿自己身邊的親人去當柴燒,你怎麼反倒猶豫起來了?”

江濁浪無從反駁,只能選擇沉默。

但這一次,長者顯然是在等他的答覆。

江濁浪只能說道:“老師要弟子去做的事,任重道遠……恐怕弟子……難以勝任。二師兄武功又遠勝於我,又身強力壯……為何……”

不等他把話說完,長者已介面說道:“老二雖是習武的奇材,可惜天資有限,要論智計權謀,自幼便不及你。為此,他只能想方設法地在你身上挑毛病,借題發揮,責罰打罵,以此來發洩自己心中的怨氣。

而且老二那副乖張的脾性,且不說他是否能夠完成這一重任,單是這份苦他便吃不了,也受不了這份罪。”

說著,長者的身子已微微前傾,徑直凝視江濁浪的雙眼,正色說道:“輔佐大師成為北漠大汗,從而令整個北漠陷入內亂,能為此者,放眼天下,就只有你江濁浪一人!同樣的事情,你之前在暹羅、在高麗,都做得很好,這一次,同樣不例外。”

江濁浪只能避開長者的目光,開始輕聲咳嗽。

他的額上已有大片冷汗浸出,就連身上的衣衫,也在不知不覺中被汗水浸透。

終於,他再次開口,艱難地拒絕道:“老師要弟子……親手將允忠,或者開欣……送去北漠為質,弟子……弟子實在做不到……”

聽到這話,長者不禁長嘆一聲,臉上也隨之露出了一絲疲倦。

他沉吟許久,隨即放低了自己的語調,有些失落地嘆道:“為師要讓你去辦的這件事,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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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當中的困難,既不是你能否平安出關,活著見到北漠的那位太師,也不是要將允忠、開欣送往北漠為質的不安,而是你將要面對並且揹負的那些東西……”

頓了一頓,長者已緩緩說道:“因為這一路上,會有無數人因你而死。這當中,有想害你的人,有想殺你的人,有想幫你的人,還有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的人。他們的死,都將算到你的身上。

而且,等你到了北漠,投身於太師帳下,為了取得他的信任,你要像狗一樣跪拜在他腳下,聽從他的驅使調遣,甚至還要替北漠效命,屠戮中原的將士和百姓,繼而輔佐他一步一步登上北漠大汗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