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雖有遼闊的草原,但土地其實極為貧瘠,再加上風沙連天,幾乎不可能農耕種植,只能靠放牧牛羊為生。而且一年四季還要追尋著水源和牧草流浪,生存本是艱難。

相比起來,中原境內卻是土地肥沃、礦產豐盛,四季氣候宜人,可謂天賜的富饒之地。中原百姓世代生活於此,大都是以農耕為生,各自安居樂業,從而靠著一代代的努力和積累,日益繁榮昌盛。

所以北漠與中原兩國之間持續了上千年的烽煙,無論是現在的金帳王庭,還是以前的匈奴、柔然、突厥、契丹等等,從古至今,其實是由雙方的生存方式和地理條件所決定;再說的直接一點,便是遊牧民族與農耕民族之間天生的敵對關係。

因為對於以遊牧為生的北漠百姓來說,要想獲得鹽、鐵、布、糧這些必需的生活物資,就只能求之於以農耕為生的中原。而這當中的方式,或是銀錢購買,或是以物易物,或是索取納貢,或是燒殺搶掠。但不管是用哪一種方式,最後的結果始終還是中原富足、北漠貧瘠。”

聽到族長的這番言論,不僅是江濁浪和小雨,就連在場的其他牧民也是臉色一肅,相繼陷入沉思。

顯然,這位已經有九十多歲高齡的部族族長查干巴日老爺子,能夠分析總結出這麼一番道理,不但是畢生閱歷賦予他的知識,同時也是由他過人的智慧所引領。

過了半晌,小雨才重新開口,向這位族長淡淡問道:“如此說來,兩國之爭,要麼是北漠滅掉中原,要麼是中原滅掉北漠,否則這一場仗是無論如何也打不完了?”

這話一出,在場眾人都是微微一凜,莫名感到一絲涼意。

為首的族長也是愕然半晌,隨即回答道:“北漠一向貧瘠,草原上的牧民傳承各自的血統,又是以部族為聚,常年顛沛流離,本是一盤散沙;要論國力,自然遠不及中原的歷代王朝。

所以要說中原滅掉北漠,在過去的上千年裡,其實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這片草原的主人,也早已不是最初的那一批部落。

然而不管這片土地再如何貧瘠,長生天卻始終沒有拋棄她,風吹不倒,火燒不盡。無論草原上的這些部族覆滅多少次,這片草原也依然會迎來她新的主人。

至於北漠滅掉中原滅掉,恐怕數千年來只有一次,便是兩百多年前草原上那位至高無上的金帳大汗。在那位英雄的帶領下,不但一統草原各部,而且征服四海八荒,幾乎讓太陽能夠映照到的土地,都成為了我們的牧場,就連中原也不例外。

直到那位英雄隕落之後的一百多年前,他所建立的帝國才逐漸衰落,各部族的牧民也終於被漢人驅逐回了草原,重新淪為一片散沙。

卻不料就在所有人都認定北漠一國將會一蹶不振之時,數十年前的草原之上,又再次飛起了一隻翱翔的雄鷹,也便是中原人口中所謂的太師。他的出現,非但讓金帳王庭重新一統北漠各部,令整個草原兵強馬壯,甚至還曾大破中原兵馬,一舉俘獲中原皇帝,從而讓北漠和中原兩國再一次陷入對峙之局,也便是如今兩國之間這連綿不斷的戰火。”

最後,這位年邁的族長忍不住長嘆一聲,搖頭說道:“由此可見,兩國之間這一場持續了上千年的戰火,縱然如同姑娘所言,其中一方遭受到滅國之災,終究也會死灰復燃。而雙方之間的戰火,也將週而復始,生生不息,誰也沒有辦法改變……”

聽完族長的這番回答,江濁浪和小雨都沒有再說話了。

不錯,有些事情,本就沒有辦法改變

——就像是花開花謝、人生人死,無論做什麼努力,不管怎麼掙扎反抗,依然還是同樣的結局,而且會永久輪迴下去……

在場牧民們也沒有再抱怨什麼,紛紛收斂心神,重新投身於歌舞的歡悅之中。

待到歌聲盡、舞姿停,今夜篝火前的這場聚會,也便就此結束了。

伴隨著各家各戶相繼離開,願意收養開欣的那個婦人其木格,卻把江濁浪、小雨和開欣叫去了她的帳篷,說是有東西要送給開欣。

隨後她在箱子裡翻找許久,終於取出一個布包遞給開欣,說道:“要不是剛才大家的聊天,我都險些忘記了。我家男人去年託人帶回來的東西里面,這頂帽子因為用不上,便一存放到了現在。正好眼下天氣轉寒,送給開欣戴再是合適不過。”

因為早已談好了要讓其木格收養開欣,江濁浪他們也並沒有推遲,便讓開欣道謝收下了這頂帽子。

待到三人回到自己的帳篷,開欣已迫不及待地解開布包,裡面卻是一頂在中原隨處可見的小孩子戴的虎頭帽。

眼見這頂虎頭帽色澤鮮亮,棉毛厚實,開欣當然很喜歡,急忙撐開帽子想要試戴。

卻不料還沒等她將這頂虎頭帽戴到自己頭上,卷在一起的帽緣處,突然掉落出了一小截物件;仔細一看,竟是一截細細的斷指,血肉早就已經乾枯

——顯而易見,那是一個和開欣差不多大小、只有四五歲年紀的孩童的斷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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