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老先生已將垂死的江濁浪帶去他房中診治,卻以不容旁人打擾為由,把南宮珏給趕了出來。

雖不知江濁浪的情況究竟如何,但有三年前曾救過江三公子一命的這位【滄冥鬼醫】出手,此時此刻,對重傷垂死的江濁浪而言,無疑是最好的選擇,甚至是他天大的幸運。

南宮珏也只能把江濁浪的生死,交到這位馮老先生手中。

話說那黃山衙門的捕快小光,在這些成名的江湖高手面前,難免人微言輕。如今遇到前來投棧的南宮珏,又是年紀相仿,竟有種莫名的親切。

於是便私下告訴南宮珏道:“這位馮老先生雖是江湖上有名的聖手,卻不是什麼正經醫師,而是煉毒用毒出生,所以一直為醫家正統所不齒,說他治病救人的手段,盡是些以毒攻毒、拆東補西的旁門左道,這才得了個【鬼醫】的名頭。

但依我之見,只要能治病救人,終究是扶危濟困、積德行善之舉,又何必在乎用的是什麼手段、開的是什麼藥方?便如你們習武之人,只要是能擊敗對手的招式,便是好招、妙招;否則,招式再如何神妙、流派再如何正宗,也只是昏招、錯招!

再說這位馮老先生,除了醫術高超,脾氣也是出了名的古怪,把自己的面子看得比性命還重要。若是他沒有把握救治,任是金山銀山放在他面前、刀槍劍戟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決計不肯出手,生怕墮了自己的名聲。所以眼下他既已出手救治你的這位朋友,自然是有足夠的把握,你大可不必擔心。”

聽完小光這番勸慰,南宮珏這才放寬了心。

而其餘眾人雖知南宮珏帶來的這個病容男子必定大有來頭,但見馮老先生和南宮珏都守口如瓶,也不敢貿然多問

——正所謂“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既然大家都是刀口舔血的江湖人士,免不了哪天便會受傷掛彩,當然不能開罪郎中醫師之輩,尤其是【滄冥鬼醫】這等回春聖手。

現在,夜還未盡,天還沒亮。

南宮珏雖已疲憊不堪,但還是隻能和眾人一起重新回到客棧大堂,面對如意夫人高掛於橫樑上的屍體。

該看的已經看過,該查的也已查完。捕快小光便招呼南宮珏一起,將如意夫人的屍體解下,找來一張床單替她蓋上。

看到屍體被剝去臉皮後的模樣,與南宮珏同來的林嫣如差點沒被嚇暈過去。最後還是黃山派的許念卿見狀,將她扶回了自己的房間歇息。

然而直到此時,客棧裡還有兩位客人,依然不曾現身露面。

南宮珏聽眾人方才所言,只知道是一個和尚和一個道士。

於是大夥略一商議,決定親自前往尋訪這兩位客人,又結伴上到客棧二樓。

樓上是一條陳舊的走道,地上木板大都已經腐朽。人一踩上去,便發出“吱呀”聲響。

眾人先去尋訪的,是當中的“和尚”,路上小光又向南宮珏簡單介紹這和尚的來歷。

“和尚”乃是出身西域【歡喜宗】的遊方僧人,自稱【歡喜行者】。非但精於佛學,更是歡喜禪一脈不世出的高手,據說其修為直追【西江月】上的一眾高手,卻因沉迷於男女之事,這才有些荒廢

——簡而言之,便是一個武功極高的花和尚,而且是那種沾花好色花和尚。

很快,眾人便來到這位【歡喜行者】的房門前。

而一直飄蕩於客棧內外的少女歌舞聲,此時已是清晰可聞,正是從這間房裡傳出。

只聽少女們的歌聲舒緩而空靈,似乎並未夾雜絲毫人世間的情感,唱道:

“……

霞光晨露,月影松濤。

無所從來,亦無所去。

水流不盡,雲山層疊。

一眼萬年,與誰述說?

……”

南宮珏略一辨別,立刻便知這正是自己在客棧外的黑夜中曾經聽到的歌聲。

再細細品味歌中之意,只覺悲從中來,不可斷絕,一時間竟有些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