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圓妹是如何識破的?”花翡嚴肅地作沉思狀,片刻後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想來這易容術也遮擋不了我與生俱來的風流倜儻俊帥本色。在這群傻不楞登的侍衛裡一定是鶴立雞群、獨冠群芳,圓妹與我心心相通,定是一眼就能……”

“這兩匹馬你事先抹過解藥了?”我打斷花翡發散性的浮想聯翩。花翡賊笑著點點頭。

“不過,紫苑還在他手上,我如何走得?”思及此,我不禁有些著急。

“那個小魔頭……”花翡見我瞪他,馬上改口,“我們寶貝紫苑上得天入得地,他有什麼好擔心的。”

“不行!我要帶紫苑走!”紫苑雖是機靈,也終究是個孩子。

我掉轉籠頭,花翡卻攔住我,“相信我!子夏飄雪在紫苑七歲前斷不會傷他一分一毫!”他的眼神裡有著從未有過的認真。

“七歲?為何!”七這個敏感的數字一下刺激了我的神經,“難道是那血菊之毒?!”我就知那妖孽大費周章在我生産時偷梁換柱肯定有陰謀,他是目的性何其明確的一個人,費盡心思養了紫苑三年肯定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花翡點點頭,“現在解釋來不及了,等你我夫妻二人逃出去我再給你細細道來。到時再商量對策將紫苑救出。”

我心下一沉,雖是萬般擔心紫苑,但花翡定不會拿此等性命攸關的大事騙我,所以我先與他一同逃走才是上策。如此冷靜一想,我便朝花翡頷首,“好,走吧。”

花翡卻嘻嘻一笑,回望山林,“圓妹,我們不走,就在原地找個地方躲避起來,再將馬匹驅散。那子夏飄雪發現你失蹤肯定會派人沿馬蹄印追擊,等過了風頭我們再下山。”

我搖搖頭,“若是常人定會沿馬蹄追蹤,但子夏飄雪何許人?其心思縝密,性子狡詐且多思慮,凡事入他腦子必定會多轉幾個彎。他一發現我失蹤後,定疑我尚在山中,故其會在第一時間派出手中七成侍衛封鎖此山圍查,而只遣三成侍衛追蹤馬蹄印跡。若滯留山中,無疑是坐以待斃,這許多侍衛一寸一寸地圍找,到時別說我們兩個大活人,便是一隻兔子怕也躲不過。所以,我們應快馬加鞭下山去。”

花翡聽後“嘖嘖”點頭贊同,一揚手中馬鞭,與我一起駕馬並馳下山。幸好我沒有騎著子夏飄雪的血祭,不然肯定跑不遠,一來那馬肯定會聽他的哨音,二來那馬長得太惹眼了。

又越過一片雪林,終於看見下山的路。望著眼前三條岔路,花翡略一猶豫,我指了指自己的後面,“快!跳過來,我們共乘一匹,讓你那匹馬沿左面那條路跑。”

花翡在馬頸處紮入一根長針,那馬一聲嘶鳴沿著左面之路拔足奔走,而花翡則一個縱身躍上了我的馬背,我們沿著右邊的那條路飛馳下了山。

下山後,我第一件事便是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將衣服翻一面過來穿,這衣裳做工精美,若等會兒這般穿著混入山下小鎮就太顯眼了,幸而衣服的內裡沒有刺繡而且是較暗的純一色面料,翻過來穿若不細看便儼然是一件較為普通的衣裳了。

換好後我命令花翡也依葫蘆畫瓢翻一面穿,他那件侍衛的衣服也特徵很明顯。

趁花翡換衣服的當口,我對這溪水將花翡事先準備好揣在懷裡的人皮面具對著臉型仔細貼上。揮鞭在馬背上一策,讓它沿著溪水向下遊跑去。而我和花翡則假裝不認識的兩個人一前一後進入溪水上游處的小鎮。

果然,我們前腳剛入小鎮不久,後腳就來了一隊人馬進鎮盤查,人數不多,只有十幾人,而且子夏飄雪也不在其中,可見他的思路果真如我所料,這裡並不是他的搜查重點。我和花翡這時正分別佔著小鎮酒館裡一東一西兩張桌子點菜。那侍衛匆匆進來挨桌查過去後,不覺有異,便又匆匆奔出門去,只剩下嚇得目瞪口呆的食客和掌櫃反應不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餘光瞥見侍衛出門後,我才放下手中選單,胸中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一抬頭,卻見花翡不知何時已磨蹭到我身邊來,“圓妹,為何只來了這十幾人?即便是三成侍衛也不只這些。”

我喝了口茶緩緩逃亡的緊張情緒,低聲對他分析,“七成封山,三成追擊,下山之路分三條,左面一條有淺蹄印跡,中間一條無踏雪痕跡,右面一條蹄印較深。若常人定會猜想我們為了迷惑他們,其中一人棄馬與另一人共乘一騎,而遣另一匹馬空載沿左面小路而去,那較淺的蹄印便是佐證。於是定當沿蹄印較深那條路追擊。但子夏飄雪卻會親自率領三成人馬中大部分人沿根本沒有蹄印的那條路追擊,那兩邊的馬蹄印跡在他眼裡都是障眼法,他會認定二人皆棄馬,而你攜著我使了輕功沿中間小路踏樹離去,故沒有留下任何印跡。”

“所以,”我有些慶幸自己壓對了賭注,“他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花翡兩眼精光地看著我,“哈哈,不愧是我家桂郎,又聰明又可愛!”一邊伸手捏我臉頰,“桂郎這樣神機妙算,不如給奴家蔔上一卦,看看以後我們是生兒子還是女兒。”

我不睬他,低頭吃菜。

令我奇怪的是他居然沒有繼續呱噪,狐疑地抬頭,卻發現他正用一種悲憫的眼光憂心忡忡地望著我的發聰明的人禿得快。你讓奴家後半輩子對著個沒頭發的郎君可如何是好?”一邊掩面作宮怨狀。

我一口菜噎在喉頭,上下不得。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的思維方式我永遠猜不透,此人非花翡莫屬。

薄荷荼靡梨花白 第二卷:風翻綠竹竹翻風 朝落暮開空自許

“紫苑也傳了我那血菊之毒?”避開人群七拐八彎轉到一個僻靜處,我便迫不及待地問花翡。見他點頭,我焦躁萬分,“那妖孽要利用紫苑所帶之毒做何用?”

“你莫要急,聽我慢慢跟你說。”花翡撫了撫我的手背,像是要安撫我激動的情緒,“此事開端須從子夏飄雪六歲時說起,當時雪域國聖教宗師冷採霖入宮參加皇帝壽筵,於宴席中一眼相中骨骼清奇的子夏飄雪,認為乃百年難得的練武奇才,便破例將其收作弟子。子夏飄雪出生時其母晴妃便難産而死,當夜又恰逢其國亂黨起義,而他又生得紫發紫眸,當時的雪域國皇帝便認定子夏飄雪的出生乃不祥之兆,自幼便對其甚為厭惡,聽得那冷採霖願收其為徒,二話不說便同意他將子夏飄雪帶出宮闈入山苦修,明眼人都知那皇帝其實巴不得將子夏飄雪打發得越遠越好。”

不知為何,聽到此處我竟有些許惻隱,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便是這樣吧。

“雪域聖教所習之武功乃當今世上最高的武功‘蓮藤神功’,共分九重。子夏飄雪天賦異稟,只用了四年便練到了‘蓮藤神功’的第八重,而最後的第九重內功心法甚是怪異,定要全身血氣逆向行走方可練成。當年冷採霖之所以可以練到第九重是因為其本身便生得與常人不同,血液本就是逆向而行,故不存在此困惑。而子夏飄雪若沒有辦法修煉到最後一重的話,不出幾年那‘蓮藤’便會開始反噬,每隔一月發作一次,發作時如萬蟻鑽心,四肢麻痺,如此反複五年後便會武功盡失,漸漸四肢盡廢直至油盡燈枯力竭而亡。”

“之後,不知那冷採霖從何處得知我教中的‘血菊’之毒可使全身血液逆行,並告知子夏飄雪。但‘血菊’之毒從不外傳,故子夏飄雪十歲練到第八重後便拜別雪域聖教,化名‘夏雪’千裡赴西隴國中尋到我爹,拜師習毒。我爹當時並不知他的真實身份,只道是個資質甚好的孩子,便收入門下。”

我大驚,“那妖孽竟是你師弟?!”難怪當時我劇毒的血液對他一點作用都沒有,因為五毒教中弟子一入教門開始練習的第一件事便是日日以身試毒,毒藥的劑量漸增,毒藥的品種漸增,直至百毒不侵。

“曾經是。他入我門中不到一年,我爹便發現了他的真實身份。而我教有一不成文的規矩——斷不參與皇族之事。故一查探到他乃雪域國八皇子後,我爹便將他逐出師門。所以,他到最後也沒有得到血菊。”

“後來,他折返雪域皇宮,十四歲弒父屠兄終登帝位。那時,我爹已然仙逝,他老人家臨終之時料定子夏飄雪不會放過我五毒教,日後必來索毒。而以他的性子,得到那毒後也不會放過我們,必將血洗五毒教。故我爹將那‘血菊’配方盡毀,此後,便再無人知曉此毒如何配製。子夏飄雪卻不知,只道此毒還在我教中,他一日得不到‘血菊’,教眾便一日性命無虞。”

“子夏飄雪初登大位那幾年成天派人追著我到處轉,後來我嫌煩不想陪他玩躲貓貓了,便帶著教眾隱居到霄山深處,讓他無從找尋。但他豈能甘心,仍舊遣探子四處查探我們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