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竟然忘了做臊子。蘇心怡忽然想起來。本打算做油潑面,可是這個朝代,似乎還沒有辣椒。

要知道,油潑面的精髓就在辣椒麵兒上。熱油燒開,再晾至八九成熱,舀起一勺,均勻潑在辣椒麵兒上,伴隨著嗞啦嗞啦的聲音,辣椒的香氣剎那間被激發。這面,真的是給個神仙也不換啊。

可惜,不但沒有辣椒,家裡存放油的罐子也即將見底。

蘇心怡在廚房犄角旮旯處發現了幾個蔫掉的蘿蔔。就它吧,蘇心怡無奈地搖搖頭。都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還真是的。蘿蔔洗淨切丁,挖上一點大油,撒了一把粗鹽,又從院子角落的菜地拔了一棵蔥,湊合炒了一下,放在旁邊備用。

“心怡,我們回來啦!”說話間,林翰之已經來到廚房邊。盡管白皙的臉龐已經被太陽曬得通紅,汗水將衣服浸泡著,留下一道一道的痕跡。但是林翰之卻一點也不覺得累,他伸出雙手,像小孩子討要糖果吃一般,向蘇心怡撒嬌。

“這孩子,沒怎麼下過地,卻幹得比誰都帶勁兒。”林母邊說邊解下頭上的草帽。

“娘,你跟翰之去洗洗手吧,坐下來,我馬上下面條。”蘇心怡叮囑已經累得直不起來腰的林母。

蘇心怡將面條下到燒開的鍋裡,濺了兩次水後,撈出來過涼水,又舀了一勺蘿蔔臊子在上面,端出來給林母二人。

被涼水冰過的菠菜面翠綠誘人,蘿蔔粒粒分明鋪在面條之上,夾起面條入口,勁道爽滑,又有幾絲菠菜的清香與甜糯。對林母來說,這是一輩子都不曾吃過的美味。

她雖然心疼蘇心怡一頓飯就用掉了家裡存糧的大半,但是看兒子吃的開心,又想到麥子收下來,除了還給地主林大富的五十文,大約也能存一些吧。於是就又放下心來。

“娘,城裡的大酒樓會不會願意賣咱們這種面條啊?”見二人吃的香甜,蘇心怡突然想起來,能不能把菠菜面的技術賣到酒樓,或者這樣也能緩解一下當下的危機。

“娘也很少去城裡。倒是聽說有個叫雲棲樓的,是咱們鎮子上最厲害的,南來北往的有錢人路過咱鎮子,應該都是在那裡吃飯。”林母仔細回憶了自己不多的進城經歷,說道。

三人吃過飯,見天色還亮,就借了鄰居王大爺家的推車,去麥田拉麥子。都說六月的天孩兒臉,不趕緊把麥子收回家,萬一下雨,麥粒就會發芽,影響賣相。這個年代的麥子産量並不高,思及前世曾瀏覽過的新聞,“某某地麥子畝産千斤以上,某某地水稻又獲豐收”,蘇心怡看著堆在麥場的麥子不免有點失望。還指想著有多餘的麥子可以磨成麵粉,支援自己走上穿越後的美食大亨之路呢。

聊勝於無吧。蘇心怡將縈繞在心頭的失落揮散,投入到熱火朝天的打麥子環節。木製的打麥工具被高高舉起,又重重落在麥稈上,伴隨著噗噗的聲音,一粒粒金黃的小麥滾了出來。林母找來笤帚,將散落到邊緣的小麥掃成堆。

三個人忙了大半夜,才勉強打了一半的收成。不是因為量太大,而是做為老弱病殘,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打好的麥子被裝到口袋裡,三人合力拖回了家。畢竟麥場就在門外幾百米處,也不費什麼力氣。林母又抱了一些麥稭稈回家,用來引火做飯。要知道,新鮮的麥稭稈可是燒火一把好手呢。

“翰之,心怡,你倆回家睡。娘在這裡湊合一晚,還有一半麥子,別被人偷了。”林母從家裡拿了一床薄被子,準備睡在麥場看麥子。麥子順利收回家了,眼看著就能將林地主的債還上。誰知道這黑心財主會不會搞破壞?三人決定全部留在麥場,有個依靠。

還真是被林母猜到了。半夜的時候,地主林大富果然排了家丁前來偷麥子,幸好林母帶了砍刀防身。第二天仍然是個好天氣,林母早早就使喚著翰之回家溫習功課了,剩下這點麥子,她準備慢慢打完。

蘇心怡自然又包攬了早餐。昨天摘下的菠菜還有一些,她決定做一道農家拌湯。抓上一把麵粉,用水攪拌至稀糊糊狀待用。鍋裡放點兒油,爆蔥花,下菠菜。然後添上三個人用量的水。水滾開後,將麵糊糊倒進鍋裡,隨後用勺子順時針攪拌,直至熟透,放鹽,出鍋。

雖然是道農家拌湯,對蘇心怡卻有不同的意義。前世從小生活在農村,老實巴交的父母實在不會疼愛孩子,只是在蘇心怡生病的時候,就會做上一碗拌湯,看著她喝下。說這樣養胃。後來蘇心怡考上了省城的大學,父母像是了卻了一樁心事,迅速衰敗下去。蘇心怡這才知道,父母早就得了絕症。於是,蘇心怡變成了孤兒。

後來,蘇心怡在學校食堂開始打工,掙錢養活自己。四年的時間,蘇心怡嘗遍了大江南北的各種吃食。這也是為什麼就讀工商管理的她畢業後會選擇做美食公眾號的原因。寫著寫著,蘇心怡有了名氣,大酒店啊大餐館啊紛紛向她丟擲了橄欖枝。嘗嘗美食,寫寫文字。蘇心怡的生活其實還算滋潤。

但是夜深人靜的時候,蘇心怡總會懷念母親的那一碗拌湯。人總是這樣,擁有時不以為然,失去了卻再也回不去從前。

而現在,莫名來到這個架空的朝代,連記憶彷彿也模糊了。或許再過一陣子,繁華前世就會真的如浮雲一般,只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出現在記憶中吧。蘇心怡有點莫名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