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這幾天的幹勁像突然洩氣的皮球,一下子就沒了,先在桌邊坐了一會兒,才去幫著做麵包。

李曼青能理解她的心情,沒再提這茬,婆媳倆沉默著把麵包烤上,老爺子也起了。

等他們到廣場上時,天色雖還暗著,但場上已經有不少人了,除了鍛煉的退休老人,還有附近上班的年輕人,都在三個包子攤上排隊買早點呢。

“咦……今天倒是來得早,孩子離得了你麼?”有熱心的老太太問起來。

“沒事,我婆婆帶著,兩個小丫頭喜歡還來不及呢。”她笑著擺上面包,立馬就有人過來問怎麼賣的。

李曼青昨晚又好好想過,她每次賣得慢,有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動作慢,每一種麵包都要精準的按照客人要求過稱,有時候多了點,拿一個下去,又不夠了點,加加減減的,最後不是整數的話,算賬也麻煩。

所以,從今天開始,她決定按個數賣了,玫瑰小麵包、夾沙的、夾果醬的全都三毛錢一個,奶油的五毛錢一個。如果稱斤的話,其他的一塊五一斤,漲了兩毛,一斤稱下來能有五個左右,差不多也就是三毛一個。奶油的依然是五毛錢一個。

現在來問的都是上班族,有固定工資,三毛五毛的也不在意,都是一個兩個的買。

才幾秒鐘的工夫,一手交錢,一手拿麵包,比以前快多了。

沒多大會兒,小學下早自習的鈴聲一響,預示著八點只差十分了,人就少了許多,李曼青身前的篩子也基本空了。

“喲!今天生意這麼好,我家老頭子還心心念念讓幫他買兩斤奶油麵包回去呢,這一會兒功夫就賣光了……”

“嬸子沒事,家裡還在烤呢,待會兒記著您的。”

因她生得好看,嘴巴又甜,東西也幹淨,老人們都喜歡她,常跟她拉家常。所以,哪個老太太以前是二小的,哪個是縣政府婦聯的,哪個是中醫院的,她都一清二楚。

有熱心的,已經開始問她們家大雙小雙要讀哪個學校了。

“這……孩子還小,我們也沒想過。”才幾個月大呢,就是到學齡了,她也想讓她們晚兩年再上學。

“哎呀,你小閨女不知道,孩子教育就得從小抓,我孫子兩歲就會背唐詩了呢,現在才五年級,初中的數學題都會做了……他們班主任都說,以後絕對是重點大學的苗子。”

說話的是二小退休的劉老師,幹了一輩子教育工作,說起孩子教育問題來如數家珍,比如說她的哪一屆的某個學生,考上哪個初中哪個高中,大學畢業在哪個單位大顯身手……

二十年後這種“拔苗助長”的事多了去了,她一直堅信,不一定要上什麼名牌大學,只要她們健康快樂就行了。

兩歲的孩子,話都說不清呢,她哪裡捨得逼她們背唐詩?遂只是笑著不說話。

“別怕,閨女,我還有學生在學校呢,到時候要上二小就是幾句話的事。”

李曼青真心誠意感謝她:“多謝劉老師。”她不一定真去求她,但能遇上這種主動要求幫忙的老人,也不容易了。

正說著,就有人問:“是豐年家妹子嗎?”

李曼青回頭,見是個有點眼熟的男人,好像在哪兒見過。而且他問的話有歧義,到底是在問唐豐年的妹子,還是唐豐年他老婆?

見她愣著,男人齜著一口大白牙:“妹子不記得了?我是玲玲她大哥啊。”

李曼青恍然大悟:“哦哦,是起超啊,怪不得眼熟呢。”孟家人裡她只見過孟玲玲母女倆,這兩兄弟雖跟著唐豐年幹活,但她也沒接觸過。

“昨天孟嬸子不是才說要回來嘛,怎麼今天就……”

孟起超紅著臉摸後腦勺,“她……她不是要生了麼……我就……妹子放心,豐年哥那裡已經同意我回來了,還鼓勵我回來呢,說什麼要看看孩子出生……但人家醫生又不讓跟進去看,等再出來就是個會哭的臭小子了。”

其實,唐豐年的原話是:沒見過自己女人生孩子,就不會知道孩子的來之不易。那是見證奇跡的時刻,一輩子也見不了幾回。

“恭喜恭喜,喜得貴子了。”原來是生了個兒子,又問:“孩子媽好吧?什麼時候辦酒?”

孟起超興奮得嗓音都啞了:“好,好著呢,我媽說等滿月再辦,我肯定等不了了,再過兩天就走……對了,這是我豐年哥讓帶回來的信。”

李曼青接過那密封完好的牛皮紙袋子,也沒當面拆,只用手指慢慢的摩挲著袋子,覺得它比一般信封厚多了。

可能是,寫了許多許多話吧。

“豐年和我哥都好吧?”

“好呢,豐年哥好著呢,傷風感冒都沒一個。志青哥也好,身子骨比以前壯多了。”剛開始高高瘦瘦,像個斯文的高中生,現在跟工地上的漢子混在一處已經分不出來了。

“你們在那邊順利嗎?”

“還好,剛開始去,都沒活計給咱們幹,還是豐年哥能耐,找到以前他認識的包工頭,帶著咱們幹了半個月,剛好原先粉牆的湖南人不幹了,就讓豐年哥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