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禁軍護送更好,免得路上出問題。”宮女彷彿頤指氣使慣了,也不客氣,又看了看臉色愈發難看的牙尉,“說到底也是禁軍沒用,天天抽鞭子,能問出什麼來也好,娘娘早就說過可以動私刑審問,但你們就是不動,如今勞煩娘娘親自過問,只怕皇上怪罪下來也有你們好受。”

牙尉冷笑一聲,說道:“這位姑姑有所不知,大牢比不得皇宮,這裡依國法而建,是光明磊落的地方,刑罰也都有刑律可鑒,我們再想盡早破案也得按照規矩辦事,刑律寫明瞭問訊時男囚杖責女囚鞭笞,日三十,多刑至死導致宗案拖延是大過。有刑律明示還在這裡動私刑,豈不是踐踏國法與□□太宗的顏面?末將可萬萬不敢。”

牙尉這番話說得理據皆有,又夾槍帶棒明嘲暗諷,偏偏舉出國法來,氣得宮女咬牙切齒卻不敢多言,只敢朝唐雲羨和時平朝發怒,“等什麼?你們在這等,就是貴妃娘娘在宮裡等,分不清多大的罪責吊在腦袋頂上嗎?”

“可是還有剩下的鞭子……”握著鞭子的禁軍說道。

宮女瞪向他,牙尉擺擺手,“算了,人打暈了怎麼進宮問話,帶走就是了,給她戴好腳鐐鐵索。”

唐雲羨盡量讓自己走得沒有那麼急切那麼快,在吊架前,另一個禁軍扔下鞭子,解開鐐銬,徐君惟已經徹底暈了,直挺挺往下倒,唐雲羨下意識去接,帶著血腥味的身體跌入她懷中,唐雲羨動作很輕扶著,一隻手搭在徐君惟衣衫開裂的背後。

“這欽犯是個女的,別動手動腳的!像沒見過女人似的!”牙尉沖唐雲羨喊,她意識到自己抱得太緊,這時時平朝走上來,他架起徐君惟的胳膊,無聲地看了唐雲羨一眼,兩個人就這樣架著昏迷的徐君惟往前走,到門口時,禁軍取來鐵鐐鎖住徐君惟的雙手雙腳,確認後,宮女趾高氣昂地走在前面,讓人帶路去提清衡。

清衡還在牢裡,但她一天的三十個鞭子已經抽完,人還在昏睡中,唐雲羨讓時平朝一個人架著徐君惟,自己走進開啟的牢門扶起清衡,她渾身滾燙,嘴唇抖著,唐雲羨不小心碰到了傷口,抖動立刻劇烈,但眼睛卻睜也不睜。

唐雲羨從沒這樣難過,她低著頭,架起清衡,跟著宮女一路暢通無阻出了大牢。

雨沒有停,黑夜像被無數條極細的銀絲切割成碎片,宮女披上蓑衣,她竟然也是騎馬來的,貴妃和蘇蘊這麼急著帶兩人進宮審問,難道是知曉了自己已經見過長公主,才務必要加快栽贓麼?唐雲羨心頭一沉,只聽宮女說道:“坐囚車耽誤時間,索性這兩個人全昏死了,綁在馬上帶走,淋淋雨到皇宮醒了正好。”

她聲音像沾染了初秋雨汽的寒冽,時平朝和唐雲羨對視一眼,分別把兩個人架在馬上,又去騎上自己的馬匹。

他們出發了。

因為有橫臥在馬上的囚犯,速度說快也只比囚車快一點,宮女心中煩躁,馬也一直在雨裡打著響鼻,悶雷時不時響起,但聲音不大,馬偶爾會因為這細小的聲音有所瑟縮,但畢竟是軍馬,沒有太大顛簸,兩個昏死的人也在馬背上安然無恙。

已經離開大牢足夠遠,唐雲羨知道是該動手的時候了,再往前就要到皇宮的禦道,那裡很容易被巡邏密集的禁軍發現,趁著現在附近沒人,她扯了一下時平朝的手臂,時平朝看著她的眼睛,點了點頭。

今夜他們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可每個對視都像是說完了千言萬語。

唐雲羨動手了,她忽的催馬朝前,在一丈的距離內騰身,她的身後,時平朝拉開角弓,隨時蓄勢待發。

這是今夜最亮的閃電。

蒼白陰冷的光將唐雲羨騰起的暗夜投到宮女面前,她猛然驚覺,驚是一個打馬閃身,靈敏得躲過了這樣必殺的一擊。

巨大的雷聲在唐雲羨就地一滾站穩後響起。時平朝的箭離弦而出,刺破直線上所有斷續的雨線!

唐雲羨因為老天的阻撓撲空,時平朝的箭雖然晚到一步,但還是命中了騎馬閃躲宮女的大腿。

“你們是誰?”宮女既驚且懼,她竟然會武功,唐雲羨忽然意識到,她可能是蘇蘊的心腹,那個正在醞釀的玉燭寺的得力幹將。

唐雲羨沒有回答,雨勢在雷電後變大,嘩啦啦捶打著她的鎧甲,她這次奔著宮女的馬而去,時平朝也再次拉開弓箭,雨幕快被三人之間迴旋的殺氣撕裂,宮女抬手,黑暗裡除去雨絲幽微的亮頓時又多了一道冷光,“小心暗器!”時平朝放箭阻攔宮女和唐雲羨之間的直線。

兩道寒光閃過,全是去往一個方向,不是朝著唐雲羨和時平朝而來,暗器是極銳利的袖箭,刺破空氣和雨簾的震顫聲尖銳刺耳,更刺耳的是馬的嘶叫,袖箭射中馱著徐君惟和清衡的馬,兩匹馬本來被巨響的雷刺激,再一吃痛,全都後蹄而立驚慌不已,甩下了背上兩個昏迷的人。

唐雲羨和血和汗都冷下來,馬匹受了驚,徐君惟和清衡就倒在受驚的馬下,眼看馬蹄就要踩到她們,宮女在遠處高喊一聲,“駕!”

在成功轉移唐雲羨和時平朝的注意後,打馬奪路狂奔,朝皇宮而去。